第一年 19

新的学期在喧闹声中开始，道路两旁都是新的标语。

天空中的光从稀薄的云间透出来，微弱极了。

陆仟稔刚踏进校门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葛海川站在花坛前面不知在等什么人。

再见到他一次，还是会有刚见面时的悸动，这是时间无法磨灭的情感。虽然发生的一些事情已然压得陆仟稔喘不过气来，但是看到他还是会有些许的放松。

葛海川看了过来，陆仟稔心里一咯噔，迅速低下头往前面走。

她以为他会喊她一声，这是在电光火石之间自己脑补了一出戏，但是他却是没有喊出她的名字。

有些失落，但还是要继续走下去，风在耳边划过，也是没有声音的。

这学期换了个新班主任，有人说以前的班主任家里出了点事情是关于他老婆的，具体也不清楚。

这个冬天发生的事情真的是猝不及防呢，苦难也不止是一个人的苦难。

这个新来的老师姓邱，是一个严厉的女老师，依旧是教物理。但是感觉和王晶的关系好极了，在讲台前面和第一排的王晶聊着天，再一打听，原来是王晶的远房亲戚，这下她可在班级里面耀武扬威了。

周柏然戳了戳陆仟稔的后背，问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陆仟稔朝后面的周柏然笑了笑。

“那个葛······”周柏然还没有说完，高棋苑就冲了进来：“陆仟稔！你怎么回事，我一个假期都联系不上你。”

“啊，对不起啊，我假期比较忙。”陆仟稔将椅子朝前面挪了挪好让高棋苑进去，高棋苑边走边说：“我有好多事情要和你讲呢！哎，对了，我寒假作业还有一点阅读理解没写，先给我抄抄。”

陆仟稔拿出自己的英语寒假作业递给高棋苑，而后转过头来对周柏然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见。”

周柏然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而后就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书了。

过了一会，周柏然还是递过来一张纸条。

“你喜欢葛海川是吗？”

陆仟稔顿时紧张了起来，在纸上写道：“没有，只是觉得他很优秀。”

“真的吗？高三这学期就要准备高考了，你不准备做点什么吗？”

“你认识他？”

这次却迟迟等不到回信，陆仟稔皱了皱眉头。

自习结束之后，周柏然还是戳了戳陆仟稔，对她说道：“高三可是要结束了，你要不要去要一个联系方式。”

陆仟稔磕磕巴巴地说道：“不······不用吧，有缘人自会······况且他都要高考了，不能打扰他。”

周柏然还想再说些什么，旁边的高棋苑就侧过身来对陆仟稔说道：“陆仟稔，我和你说。”

“嗯？”

“我真的表白了！”

陆仟稔睁大了双眼，这闫续也没有和她说啊。

“闫续说他有喜欢的人，我好伤心啊，然后我说我是开玩笑的。”高棋苑瞥了一眼闫续的方向，闫续正在和后面的人讲话。

“感觉他的眼中根本没有我。”

陆仟稔朝后面看去，刚巧撞上了闫续的目光，闫续瞬间闪躲了一下。

“闫续他说不定是口是心非的，我都不知道他有喜欢的人。”陆仟稔说道。

突然，葛海川出现在了旁边的窗户前，他敲了敲窗户，陆仟稔顿时无法思考了，让高棋苑打开了窗户。

葛海川冲着陆仟稔笑道：“我在门口都没有看到你。”

陆仟稔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他在门口的场景以及自己脑补的一场大戏，原来他真的在等我吗？

“呃，那个，我爸让你这周小休去我家里。”葛海川说道。

“好。”陆仟稔点点头。

“嗯，对了，新年快乐。”葛海川递给陆仟稔一张卡片，是学校限定的新年卡片，只有高三每个班级前十才有。

陆仟稔怔了怔，接过这张卡片，感觉在做梦一般。

高棋苑激动地直剁着地，幸好她是背对着葛海川的，不然她那一副表情绝对暴露得一览无余。

“走了。”葛海川摆了摆手，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周柏然。

周柏然慵懒地抬了抬眼皮，什么也没说。

陆仟稔打开卡片，是葛海川娟秀的字体，像女孩子写的。

只有八个字。

“新年快乐，天天开心。”

落款：葛海川。

陆仟稔小心地将它折了起来放在了日记本的夹层里。

高棋苑突然凑过来说道，看起来他对你很上心啊。

“没有吧。”陆仟稔说道。

“这个卡片，是高三年级限定，别以为我不知道。”高棋苑投去羡慕的目光，陆仟稔说道：“他爸可是老师，要什么样的学校限定没有啊。”

高棋苑撇了撇嘴说道：“老想不好的地方。”

陆仟稔如约来到了葛海川的家里，爸爸也在。

葛海川姗姗来迟，因为高三的放学时间比较晚，葛海川看到陆仟稔就朝她笑了笑，但是陆仟稔却把头低下了。

葛海川的嘴角抹过了一丝笑意，都见了这么次了，还是和第一次见面一样。

陆仟稔乖乖地坐在桌上听着爸爸和老刘说着她听不懂的股票投资，思绪却在不远处正在把玩魔方的葛海川的身上。

老刘突然间说道：“仟稔，你也听不懂这个，去到葛海川那聊聊吧。”陆仟稔突然间抬头，看来爸爸和老刘要聊一点比较私密的东西，那还是识趣一点吧。

葛海川也听见了，他立马收起手中的小玩意，打开了他房间的门，示意陆仟稔进去。

这无疑是惊讶了陆仟稔，她从来没有进去过他的房间。

但是此刻，葛海川却打开了他的门，邀请着她进去。

陆仟稔在他的注视下走了进去。

“随便坐。”葛海川自顾自地坐在了床上。

他的房间是灰色调，很单调，看起来也很压抑。

陆仟稔坐在了他书桌前面的椅子上，规规矩矩地坐着。

陆仟稔指了指书柜上的博尔赫斯诗集小声地问道：“可以看吗？”

葛海川说道：“随便看，不要拘束。”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呢？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你也喜欢博尔赫斯吗？”陆仟稔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葛海川，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那一瞬间心底好像有千军万马奔涌而过。

“嗯。”葛海川起身，来到她的身边，准确来说是，书柜的旁边。

他从最上面的书柜里拿出了另外的一本包装的很精致的博尔赫斯诗集，看起来是典藏，说道：“可以送你。”

陆仟稔受宠若惊，不过却感觉葛海川怪怪的，有一丝笨拙的感觉。

她微微笑了一下，回绝了葛海川。

其实她的心里已经接过了一回。

“没事，你拿着吧。”葛海川直接放到了陆仟稔的面前。

“这太贵重了。”陆仟稔说道。

葛海川说道：“算是谢你。”

陆仟稔呆呆地看着葛海川。

葛海川说道：“我知道，那天是你把我送回来的。”

那天，指的就是去年额外假期的那一天。

陆仟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没有奢望过他知道，他知道了之后他们两人的关系可能就变得有些尴尬，虽然原本就有一些属于陌生人的尴尬。

“没有。”陆仟稔不去看他。

“我都知道了。”葛海川的灼灼目光让陆仟稔无法安放自己的思绪。

陆仟稔对上他的目光问道：“知道什么？”

“是你把我送回来的，和你那个朋友。”

“那天你喝多了。”陆仟稔最终还是慌乱了。

“嗯，是，我第二天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陆仟稔松了一口气。

“麻烦你了。”葛海川看到了她突然松懈的表情，微微笑了一下。

“啊？”

“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了吗？”

“没······没有。”

陆仟稔听见了外面葛妈妈在外面喊着开饭，飞速地就钻了出去。

留下葛海川一个人在原地，如果陆仟稔看向了葛海川，那她就会看到葛海川藏不住的笑。

这一顿饭少不了对陆仟稔的关心，对于寒假发生的事情没有明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陆仟稔其实不舒服极了，她及其不愿意提及这件事情，但是又不好回了他们的好意，她一个劲看爸爸，爸爸却没有懂她的意思，她知道老刘他们只是关心她而已。

葛海川等着陆仟稔吃完饭就拉着她出去了，陆仟稔一脸懵。

“带你去玩。”葛海川说道。

“可是······”

“走啦。”

葛海川带着陆仟稔来到了电子游戏厅，里面喧闹极了。

“等着我。”葛海川跑去了前台兑换了一些游戏币。

陆仟稔心中流过一丝暖流，他就这样把她从家里拉了出来，当着那些大人的面，感觉有点像私奔。

葛海川又跑了回来，将手里装满游戏币的小筐递给陆仟稔，又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搭在陆仟稔的身上：“把你拉出来地太急了，忘记拿你外套了，冷不冷。”

陆仟稔就这样看着葛海川做了这一系列动作，如此地行云流水。

葛海川的校服宽宽大大的，陆仟稔穿上就像一个小兔子，手都拿不出来。

葛海川牵着她的衣服径直走向角落里面的拳皇，他道：“玩游戏就会暂时忘记一些事情。”

陆仟稔点点头。

她从来没有来过游戏厅。

葛海川拉着她把里面所有的游戏玩了个遍，不亦乐乎。

有时候陆仟稔看着认真游戏的葛海川也会有半刻地晃神。

玻璃上倒映着他们两人的脸，被周围的彩光照的五彩缤纷。

陆仟稔最喜欢的竟是模拟骑摩托车那个游戏，玩了好几次，葛海川都玩不过她，还说她有点反差。

陆仟稔涨红了脸，这个反差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呢。

时过半晌，返校时间就快到了。

陆仟稔刚想把葛海川的校服脱下来给他，葛海川说道：“你穿着吧，我班级里还有一件。”

陆仟稔指了指背后的“2015”，现高三入学年份。

“在班级里会很扎眼。”陆仟稔说道。

谁知葛海川帮陆仟稔将校服拉链拉了起来，这一姿势，奇怪极了。

“不会的。”葛海川说道，而后对着刚来的出租车招了招手。

“你们那天是坐出租车送我回来的吗，我有这个印象。”葛海川先让陆仟稔上了后座，而后也跟了上去。

陆仟稔滞了滞呼吸，突然想到了那天交叠的手，赤红了双耳，为了不让葛海川看到就将卫衣帽子带了起来：“没有吧。”

葛海川也不再多说。

两人在前楼的楼梯口分别，这一次，陆仟稔主动说了“再见”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