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九十三章 毒发

鸠鹤拔端起盛放虫心的小碟，淡淡道：“体内有了蛊毒以后，如果在三日毒发之前服下这枚虫心，再辅以为师的解药，以内力催运体内气血一个周天，毒性便可消解。……但也仅仅是解毒而已，既不能疗伤，也无法增益修为。”

????敬彦呆了片刻，神色茫然，“既、既然不能疗伤……那师父的骨脉旧疾……”

????鸠鹤拔将另一杯毒药推到了道童面前。

????敬彦不由自主地退缩了一下，眸中露出惊惶之意，“师父……”

????鸠鹤拔温柔地一笑，“很简单，你也饮下这杯蛊毒，毒发之后由你来服食虫心，待药毒在你体内两相交融，周身气血最为充盈之时，再渡让给我，从此之后，为师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身上的骨脉之伤了。”

????敬彦看了他片刻，惊恐地发现这似乎并不是玩笑，整张脸刹那间变得惨白，“将、将药血渡让给师父后……我……我会怎么样？”

????“也没什么，不疼不痒，人也清醒，就是气血渐衰而已，之后还能活上好几个月呢。”鸠鹤拔柔声哄道，“乖孩子不用怕，你最后的日子，师父一定会派人好好照顾你，让你尽可能地活久一些，不受太大的罪过。”

????敬彦的背心已是层层汗湿，只觉得眼前有黑雾飘过，口中哀求道：“师父……这蛊母之心如此难得，徒儿担心资质不足，误了师父疗伤的大事……还请师父……另、另外……”

????“还是你想得周全。不过没关系，你是我千挑万选出来带在身边长大的，相信师父，肯定没有比你的根骨更合适的了。”鸠鹤拔呵呵笑了两声，将桌上的小杯再向前推了推，道：“怎么？你不愿意？不是你自己说的，为了师父万死不辞吗？”

????敬彦绝望之下，突然大叫一声，挥掌将桌案上的琉璃瓶和小杯打翻在地，蹬着脚从榻上向后退，尖叫道：“不！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鸠鹤拔的眸色微微转冷，视线在地上那一片狼藉上停留了片刻，又转回敬彦脸上，叹道：“师父也不是没有提前问过你，你若不愿意应该早说嘛，现在才反悔，怕是已经有些迟了。”

????敬彦喉间一紧，立时明白了什么，急促地吸着气，“你……你是不是已经……已经……”

????鸠鹤拔轻微地挑了下双眉，“没错，你三日前被我不小心割破了手，早就中了蛊毒。”

????敬彦面色僵硬地愣了片刻，突然猛扑向前，抓住了小碟中的虫心塞进嘴里，费力地干吞了下去。

????“真是聪明的孩子，倒还记得我说过，服了虫心就能解毒。可惜啊，那必须得是在毒发之前。”鸠鹤拔唇边挂着笑意，看着敬彦从长榻上爬滚向外，又被区无忌拎着双腕拖了回来，“蛊母之心如此难得，为师又怎么会让你随意浪费。头晕眼黑，四肢无力，都是毒发的症状，你真的没有吗？”

????敬彦无力地在区无忌臂间挣扎着，眼中涌出惊恐的泪水。

“对了，还有一件事为师忘了告诉你。你身上的药血，可以自愿渡让给我，也可以由我自行取用。”鸠鹤拔移步上前，轻轻揪了揪她的下巴，“就药效而言，没有丝毫的区别。”

?临渊府既为王府，同时也是将门，无论是从规制还是以惯例而言，掌着边境军权的臣子，向来不能沾手京城附近的兵力。以周立春素日的敏感性，这个忌讳他一直都很小心。疫灾之时临安封禁，城防重责应该担负，但解禁之后一切恢复常态，他便立即撒手，不再介入禁军和金山卫等各方兵力的调派，自己在府中扎扎实实地睡了两天，大约补足了这些时日欠缺的安眠。

????当初离京巡察粮道时，周立春曾给弟弟留了不少功课，回来后一团忙乱也没顾得上检查，眼下时间空闲，精神也不错，便将周立秋叫来父王的书院考问。

????这一次父兄不在时周立秋是真的又乖又听话，临渊军务和边境局势研究得甚是透彻，得意扬扬地回答完兄长的所有提问，还主动推测了父王到赵州主营后会如何重新排整兵力，说话时眉梢挑起，一脸的自信。

????“除了刚才你说的那些以外，主营机动之力不足，难以应变，父王应该也会优先调配。”周立春稍微补正了一下他的看法，眉眼弯弯满是笑意，显然对三弟极为赞赏，“总的来说，功课做得不错。”

????周立秋笑嘻嘻道：“我都跟你说了没有偷懒嘛！大哥问问嫂子就知道……”他踮起脚，正想把窗边细帘再拉高些，眼前突然一阵发黑，飞快地伸手抓住了桌沿方才稳住身体，自己也觉得奇怪，用力甩了甩头。

????“怎么了？”周立春立即从桌案对面绕了过来，捧住他的脸摸了摸额头，“难道这个时候反而染上疫症了？好像也不发烧………边境的事以后再聊吧，快回你房里去，我让赤那请个大夫来看看……”

????自从南楚二皇子遇刺的事件之后，周立秋已经很久没有和大哥一起轻轻松松地说过话了，心里其实有些舍不得离开，正要振作起来说自己没事，紧接着又是一团黑雾闪过眼前，担心万一真的晕过去吓着人，只好扶了墙面站起身，笑了笑道：“大概是这些时日太过紧张，猛地松懈下来不习惯了，睡一觉应该就好，哪里用得着请大夫。”

????他从小就身体健壮，周立春也没觉得会是什么大病，在他头顶揉了一把，吩咐道：“那好，你先去睡一觉，晚饭时再叫你，你大嫂今晚下厨呢。”

????周立秋“嗯”了一声，转身走到门边又停了下来，回头看见兄长独自走到了南墙边的地图前，大概也能猜到他正在计划去边境替换父王，心情不由得又沉重了起来，刚开口叫了声“大哥”，胸口猝然间一闷，宛若有巨石猛地压下般吸不上气，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抓了个空，意识一阵模糊，整个身体向后软倒。

????周立春听到声音转头一看，吓得撞翻围屏冲了过来，一面护住小弟的后脑不磕在地上，一面向屋外高声叫道：“来人！来人呐！”

????赤那飞速从院中奔了过来，见状也惊得僵立不动，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快去医馆！请龙大夫！”周立春吼了他一声，将立秋从地上抱了起来，奔出书院，不肯交给伸手来接的侍从们，亲自送到了立秋院里。

????赤那醒过神来，急急忙忙冲出二门外，正要叫人赶去牵匹坐骑，突然看见龙耀和石珀威绕过影壁飞奔而来，不由再次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