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六十二章 喋血金阶

矮屏后一直默然垂眸的安华郡主这时终于抬起了头，呼吸微微急促，眸中闪过亮光。

????此时在天子金阶之前，黄冶和张青又都不是江湖人，当然不可能这么没有分寸，不过一两百招，便甚有默契地力拼了最后一剑，各自分开，彼此抱剑互谢指教。

????周立春侧身询问小弟：“你自诩眼光好，说说谁赢了？”

????“平手。”周立秋带着笑意低声道，“绝对的平手。”

????无人故意相让，各自拼尽全力，当然称得上是绝对的平手。但黄氏历代皆以昆吾剑著称，而张青出于临渊门下，却是人人皆知的拳宗。

????黄冶在殿中向御座行礼之时，两边唇角已经不自禁地抿了起来。

????高踞御座之上的宣帝拊掌笑了数声，“朕是外行，看着只觉得热闹。来人，赐酒！”

????御赐之酒由宫女另托玉盘金杯捧出，两人谢恩后，仰首饮下，还未来得及还杯，围屏之后的安华郡主突然站起身，抬手齐额，叫道：“陛下。”

????殿中人数虽多，但此时既无乐舞，也无人说话，这清脆的语音便格外引人注意，几乎所有人都愣愣地转过头，连二皇子也迷惑不解地看向了她。

????宣帝温和地问道：“郡主有什么事吗？”

????安华郡主绕开围屏，来到殿中俯身行了个大礼，道：“我大楚风俗，闺阁习武如同男儿。既然今日切磋是为两国之好宴饮助兴，那么小女斗胆，也请一战。”

????张青满面惊讶之色立转尴尬，又不好明说什么，只能看着乾帝，一脸的不愿意。

????二皇子眉间腾起怒意，压着嗓音厉声喝道：“安华，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不许胡说！”

????安华郡主眸色悲凉地看向他，语调幽沉，“虽然嫁期已定，但至少今日，安华还是大楚女子，望二哥再容我任性一回。”

????“你的任性早就不止一回两回了，”二皇子咬紧牙根，怒气更盛，“只恨我没有早些管教你，还不赶紧退下。”

????宣帝性子本就随和，又身为东道之主，眼见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僵硬，便笑了一下劝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朕这个大统领一向鲁莽，郡主乃皇家贵女，朕担心他手下没有分寸。”

????“大统领一战之后，想必劳累，小女不敢继续叨扰。”安华郡主稍稍侧转身，视线投向周立春兄弟的座席，“听闻临渊三公子也是高手，小女甚为向往，借此良机，不知可否指教一二？”

????周立秋本来只是在旁观，嘴里还咬着一块点心，谁料话头突然指向他，惊讶之下差点噎住，赶紧快嚼了几口吞咽下去。

????宣帝见二皇子的脸色已是极度难看，不想坏了气氛，忙安慰他道：“我大乾前朝，也有专于武事的郡主，巾帼英豪不逊男儿。既然只是席间助兴，倒也不必过于拘泥。”说着看向周立秋，以目询问。

????和张青这种不愿与女子公开争胜的大男人相比，周立秋随性，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子，便要起身。

????周立春却皱起眉头，抬手先虚按住他，向乾帝道：“陛下知道，立秋身上有伤未愈，不宜出战。郡主如要切磋也不急在今日，将来联姻之后长住临安，想必也少不了这样的机会。”

????安华郡主眸中水波盈盈，长叹了一声，“听说大乾风俗，一向教导女儿柔顺为先。此次临行之前，小女曾答应父王，联姻之后便会以夫君为天，就当自己生来便是大乾女子，从此不再舞刀弄剑，不再娇蛮任性。”说着说着，她的眸中竟滴下泪来，一面以袖擦拭，一面强笑道，“请临渊世子放心，小女出手一向很有分寸，只是想要讨教而已，绝对不会随意伤人。”

????她这样凄凄楚楚，场面委实有些难看。周立秋小声道：“大哥，我早就没事了，随便敷衍她一下吧，你看二皇子殿下脸都绿了……”

????在庆贺两国结盟的宫宴上，确实不好闹得过于尴尬，周立春犹豫了片刻，只得默然首肯，但在小弟起身走向殿中时，还是向张青使了一个眼色。

????张青会意，迈了两步，扶剑立于乾帝侧前方，加以警戒。

????内侍再次送上两柄崭新的青钢剑，周立秋礼让安华郡主先挑了一柄，各自抱剑行礼。

????抬起的手臂还未放下，安华郡主突然跃身而起，长剑于空中出鞘，当头劈了下来，周立秋抽剑格挡，竟被震得后跳了一步，连张青都不由自主吃了一惊。

????南楚昆吾剑成名已久，在场的武学高手对于黄冶的路数多少都还有些认知，但安华郡主师从何方却是无人知晓，只觉得她剑招繁复，步影如幻，但同时又酷烈刚猛，不畏以内力硬拼，显得甚是矛盾诡异。两人甫一交手便激烈异常，渐渐地连张青都有些看住了。

????周立秋最初起身时便打定了主意要敷衍留力，一开始猝不及防，似乎有些略处下风，但渐渐熟悉了对方剑路后，他的出手便从容了许多，既不露败象，也不全力攻击。

????宣帝完全看不明白，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了张青一眼。

????张青俯身，低声解释：“安华郡主身手很好，但立秋已经控住了大局。他知道怎么给对方留颜面，陛下不用担心。”

????这时安华郡主久战不下，似乎已经有些焦躁，剑风变得更为凌厉，大开大合，两柄锋刃几度直接相交，击出了零星的火花，最后再次跃身而起，以剑为刀，又是一记当头力劈。

????周立秋这次早有准备，声色不动，旋身退步，从容地挥剑格挡。

????两人对战所用的青钢剑虽由内廷精造，但毕竟不是神兵利器，剑身在多次重击之下已现裂纹，最后这一击时安华郡主拼尽了全身的内力，竟生生将两柄锋刃强行震断，其中半枚剑尖飞射而出。

????带着寒光的雪亮剑锋如同刚刚脱弦的利箭，直奔二皇子前胸而去。

????黄冶的座席在二皇子肩后，隔了大约两臂的距离。和在场的乾人不同，他对安华郡主的实力相当清楚，殿中的对战完全引不起他的兴趣，视线虽然放在前方，心头却一直在回想刚刚与张青的那场较量，直到惊呼声起，才陡然发现寒锋逼近。

????一手抓向二皇子背心试图将他拖开，一手以肉掌格挡剑尖，纵身扑上的黄冶已经逼出了自己的极限，太后身侧的宫娥轻翻素腕，一枚坚果击中了二皇子的后心，让他没能躲过这致命的一击。

????长约五寸的剑尖几乎完全没入二皇子的前胸，鲜血飞溅的同时，他的整个身体重重仰摔进后方黄冶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