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五十二章 私下安排

一向整洁的东院书斋此刻满桌满地都堆着公文抄本，显得异常凌乱。周立春将王府历年存档中与战马相关的文书尽数调了出来，兄弟二人已经窝在这里梳理研究了整整两天。

????接了三弟掷过来的折页看过，周立春的面色变得更加凝重，指节不由自主地敲击着桌面。

????周立秋半天没听到回音，爬起身凑过来，“内阁之所以态度暧昧，难道跟这个没有关系吗？”

????“你说的不错……”周立春微叹一声，“大马场主、地方官员、户部、兵部，各方利益相关，层层交织，又怎么会不投射到内阁。”

????周立秋得意地道：“表面上看来虽然一切合规，但如果从这个角度深挖下去，我相信一定能查出些东西来。”

????周立春将手中纸页揉成一团，“谁跟你说要深挖？”

????“啊？咱们两个看了这么久的清单，不就是怀疑……”

????“我没有怀疑什么，只不过想要心里有数罢了。”周立春站起身打断了他的话，“你也拘束了两天，把这里收拾一下，去找朋友散散心吧。”

????周立秋一脸疑惑地拉住了朝门外走去的兄长，“大哥你什么意思啊？好不容易发现了其间可能的利益勾连，难道咱们就放着不管吗？”

????“你想怎么管？”周立春皱眉看向他，“地方行政、六部职权皆为政务，咱们大乾的规矩就是武臣不参政。现在一来并没有出什么事，二来内阁也未曾明确反对父王的提议，三来未得陛下指派允准，临渊王府以何为由暗中监察朝臣？就凭‘可能’二字吗？”

????周立秋不由怔住，“我、我以为父王应该可以……”

????周立春转头看向庭院中已开始半凋的花树，神色淡淡，“立秋，正因为父王有威望、有兵权，临渊府的行事才不能随心所欲。若是自己心中都无约束，只想着为所欲为的话，又怎么能怪其他人的看法错了呢？”

????兄长的顾虑为何，隐忧何在，周立秋以前未曾认真想过，但像他这么聪明的人，其间的道理却是一点就透。

????临渊王府并非风闻奏事的御史台，手中没有监察百官之权，不能单凭感觉随意查扰朝廷官员。如果真的不顾职权所限，自己怀疑什么就管什么，纵然起心为善，久而久之亦会变成府中特权，未免坏了制度。

????但是话又说回来，眼下明明已经有所感觉，却又得当作完全视而不见，非得等着出了什么事情才能行动，以这位临渊三公子的性情而言委实有些难忍。

????兄长已经表示了明确的态度，父王向来都听从长子的意见，周立秋闷了一肚子的话，最后也只能来跟小妹立冬吐一吐。

????“我可真是烦死了，只要沾上朝堂之事，就逃不过这些矛盾之处，你朝这边讲有道理，朝那边讲也有道理，看起来根本无解。这临安朝中的人都太累，还是江湖悠远，舒服自在……”

????他想不通的这些事，立冬自然也不懂，所以也只是静静听着，并不随意评论。

????小院石桌边两株桃树刚刚过了全盛花期，朝阳的枝头渐有花瓣随风飘落。周立秋随手折了一小枝，拿在手里把玩着，在树下来来回回走了几趟，道：“我现在有个想法，自己有些拿不稳，帮我听听看？”

????立冬淡淡道：“你说吧。”

????“如果朝堂有朝堂的规矩，那么江湖自有江湖的做法。大哥不愿意监察朝臣，没问题，可我算是半个江湖人，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去打听……真的只是打听……就看看几大马场的人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动作，应该不犯忌讳吧？”

????立冬眉目低垂，倒是认真想了片刻，道：“听起来……也算是合情合理，可你就不怕父王和大哥怪罪下来。”

????“可是大哥不让我折腾，临渊府里的人手肯定是调不动了。”周立秋沮丧地在她对面坐下，“我一个人一双眼睛，总不可能十二个时辰盯着不动啊。”

????周立冬不由笑道：“你不是前几天还在跟我夸口，说你认识的人多吗？”

????“我又不可能使唤京兆府的人去……”周立秋的语音突然一顿，眼珠快速转动了两下，“我知道该去找谁了！”

????他跳起身朝院外跑去，没跑几步又奔了回来，将手里的桃花端正的放在石桌上，双眼莹亮如星，“小妹，三哥求你件事。”说完便附在立冬身侧耳语几句，随后快步跑开了。

立冬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嗔怒地瞪了他背影一眼，手指伸向桌上的花朵，作势要扔，犹豫了一下，最后又并没有扔掉。

亲兵通报临渊四小姐来访时，吕梓安正在校场操练兵士。他急匆匆扯了外袍罩上，赶到前厅迎接，老远就拱手笑道：“四小姐驾到，有失远迎。”

????对于京中武人而言，临渊府的名头，四小姐来军营惹人注目。听闻她专程过来见自己，当值不当值的人，全都围到了校场上。吕梓安扯着嗓子吆喝安排了许久，才遣散了围观的兵士。

????若论周立冬此时的武功实力，其实还稍逊吕梓安一筹，但即便是营中身手最好的人，也比较不出这两个人之间孰高孰低，在他们的眼里，那都是一样的绝顶高手，若有机会去吃上一败，也是十分有颜面的事。

????热热闹闹几轮比拼下来，校场之上一片欢腾。

????不知不觉间两个时辰飞快流逝，天色看看将晚。周立冬应允了下次再来，好容易才从人堆里脱身。吕梓安亲自给她递上外袍，陪送出门，一路上不停地道谢。

????周立冬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咱们谁跟谁啊，客气什么。对了，有件事儿想找你帮个忙，刚才一高兴，差点给忘了。”

????吕梓安有些惊讶，“我能帮什么忙？”

????周立冬推着他走向安静处，道：“关外马场的人既然是隔年就来，一应惯例想必你都知道，如果今年和往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你应该很容易看得出来吧？”

????“能是能……不过，会有什么不一样啊？”

????“你是官身，江湖传言不好跟你明说，总之营里的兄弟们没有父王和大哥的命令，我们也没法调动，只要吩咐下去留心多看着，没事还好，一旦有事，你自然就知道了。”说罢，故作神秘地朝他挤了挤眼睛，转身离开。

????这些话要是出自其他人之口，吕梓安听了也就听了。但临渊府消息灵通天下皆知，周立冬嘴中说出来的任何一个字，都不敢等闲视之，急忙叫来副手一商量，便将手下可以外出的精锐派了出去，以各马场为目标暗中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