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四十七章 重归平静？

周立秋这一场大醉，自己都不知道最后是怎么被人扶去睡下的，一觉醒来后还有些恍惚，瞧着眼前洁净的客房与半搭在身上的棉被，费了好一阵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门扉声响，石珀威托着一碗药汤走进来放在边桌上，道：“醒酒的，喝吧。”

????周立秋倒也听话，端起药汤大口喝完，抹抹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石珀威，我知道不应该麻烦你，可我又没有其他地方好去……能不能让我在你这儿躲两天啊？”

????石珀威不解地挑起双眉，“你为什么要躲？”

????“我心里还是堵堵的，觉得有些没脸回去，”周立秋垂着头，眼底一片苦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见大哥大嫂……”

????“那你躲着，就可以当事情没发生过吗？”

????周立秋答不上这句话，一鼓腮帮，闷闷地转身扑回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石珀威并不太理解他此刻的别扭，不过京城驿馆客房众多，留他暂住一两晚不算什么，也就没有强行赶人。没想到这位临渊三公子一钻进牛角尖便很难出来，足足躲到第五日，也没有露出要回去的意思，每日帮着做些分拣药材整理书典之类的活计，忙忙碌碌的，跟石珀威更是越混越熟。

????石珀威性子再淡也有些忍不住，找了个没人的机会问道：“你到底想在我这儿留多久？”

????周立秋正拿着个小圆箩，坐在院中石桌前筛洗药材，垂着眼皮怏怏地道：“石珀威，我每天都在帮你干活，留我多住两天怎么了？”

????这句话说起来是玩笑，他却摆着一本正经的样子，待要当真跟他计较，偏偏又的确只是一句玩笑。石珀威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应，只得转过身，避入旁边的药房。

????“幸好父王没听到你这么说话，”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院门外传来，带着责备，同时又透出浅浅的笑意，“这副腔调又是跟谁学的？”

????周立秋一下子跳了起来，膝盖在石桌上一磕，疼得转了两圈，最后才停下来，不自在地看了院门边的大哥一眼，抿着唇角低下头。

????对于自己这个三弟的性情习惯，世上没有人比周立春摸得更清。心里一难过就藏起来不肯面对，是周立秋打小就有的老毛病，既要留时间让他慢慢平静，但又不能真指望他可以自己想通，所以周立春先由他在外躲了几日，估摸着差不多了才上门来领。

????“你已经打扰了人家珀威五天多，还不肯走？非得等着大哥来接你不成？”周立春瞟了眼低头不语的小弟，故意道，“或者说，你一知道大哥不是亲生的就不想听话，不愿意回家了吗？”

????周立秋哪里受得住这样一句话，顿时冲上前几步，“当然不是！兄长自然永远是兄长！”

????一旦开了口，这几日黏黏腻腻罩在心头的不适感似乎瞬间便减轻了许多，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小声道：“我只是觉得特别没脸，心里还有一点点害怕。”

????“害怕什么？”

????“怕你生我的气……”

????周立春不禁笑了起来，“你又没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周立秋眼中仍余有愧疚之色，咬了一阵嘴唇，突然道：“大哥，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还跟以前一样，对吧？”

????“难道你想变吗？”周立春瞧着他快速摇头的样子，轻轻一笑，“道理不用我讲，你自己心里都明白的。好啦，陛下给你的差使还没办完呢，就知道抓住机会偷懒。”

????周立秋不由一怔，“怎么没办完？北海王搞完血祭，肯定已经走了啊！”

????“按理说，北海王前来临安的目的已经达到，身上又挂着人命案子，留在京城挑衅我大乾天威不是明智之举。”周立春眉间仍有些忧虑，“但此人行事一向与常理不同，恐怕还是得等泯国使团入京，按国书所请，才算是真正尘埃落定吧。”

????周立秋这几日心思混乱，确实没怎么细想，听兄长这样一说，忙道：“那还需要我做什么，请大哥吩咐。”

????“倒也没什么具体的吩咐，既然不确定，就得当他没有离开临安来防备。”周立春转过身，缓缓走向外门，“你这五天也歇够了，出门跟张大哥一起多加巡查，随机应变就是。”

????周立秋应诺着，自然而然便跟在兄长肩后向外走，直到看见门外停候的马车，他的脚步才突然一顿，叫道：“大哥……”

????“嗯？”

????“大嫂知道吗？”

????周立春摇了摇头，“父王收养我时举家不在京城，当时知道的人除了母亲和管家以外，就只有先帝了。再后来，自然更是无人提起。”

????“我不是问这个。”周立秋嘟了嘟嘴，“我是说周管家因为我才……才……大嫂她知道了吗？”

????周立春回头看了他一眼，再次摇头。

????周立秋哀求道：“那你别跟她说。”

????“你大嫂纵然知道了也不会怪你，”周立春倒是能体会他的心情，安慰道，“但你若不愿意那就不说吧。事情已然如此，我也不想多提，平添她的烦恼。”

????周立秋这才稍稍振作了一些，走了几步，又叫道：“大哥。”

????“嗯？”

????“我跑出去躲着怕见你们的事情，也不要跟陛下说啊，会被笑的。”

????周立春仰头想了想，“这个可难保。你知道父王的……”

????正如周立春所料，立秋躲出门去闹别扭的事，周元忠虽然没有插手，但驿馆的驿卒却转头就告诉了周元忠。周元忠相信当哥哥的自有办法，完全没觉得应该担心，果然当他孩子心性嘲笑了两句，接着便商议起泯国使团入京的事情。

????大概真是因为冬日风雪路途艰难，泯国使团的行程比预计的晚了好几日，北海王在京城闹得沸反盈天，该折腾的都折腾得差不多了，打着泯国王旗的车马才刚刚穿过临安城的大门。

????张青和周立秋一早便来到城门楼上，细细察看了下方通过的每一个人。正如预料中一般，北海王即便再狂妄，也不敢真的公开回到使团行列，反正名单上缺席一人的理由并不难找，泯国使臣在觐见宣帝时怎么都能够想出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