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四十一章 早有所图

若说京城有什么人的意见张青一定会重视，临渊世子肯定要排在前列，当下点了头，陪他到宫外乘了车驾，同行至禁卫府，吕梓安等人果然已经等在了那里。

????十来天前才打过架的两个人，最初说话还是有些尴尬，好在他俩都算通情达理，素日的感情也好，被周立春有意取笑了几句之后，也就顺势把那件事丢在了脑后，集中心神应对眼下的问题。

????北海王一夜连夺六命，用的是自己名震天下的兵刃，杀的确是些无关之人，完全没有要隐藏行迹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说，他要给乾国君臣一记下马威。

????“陛下百般追查都没有结果，如今我们又能查出什么？”张青拧着眉，甚是困惑。

????“倒还真的有些不一样。咱们陛下行事温平明理，定案不会单凭疑虑，总得有些口供证物。”周立春感慨地摇了摇头，“你们觉得北海王只是为了给个下马威，就在别国都城大开杀戒吗？”

????周立秋哼了一声，“那不是为了下马威，又想干什么呢？”

????周立春的眉尖一跳，似乎被这句话触发了什么念头，“你们觉不觉得，北海王把自己的名号直接放在使团名单之中，行事又这么大张旗鼓毫不隐藏，其实是另有目的？”

????张青没太明白，“什么目的？”

????“那么眼下发生的所有事情，无疑是在向我们宣扬传递一条信息。”周立春眯起眼睛，慢慢道，“他是无人可敌的高手，他杀人不眨眼，而且泯国全民信奉普教……”

????周立秋这时已经反应了过来，一拍大腿，“没错！就连泯国的军队中都配备有普教的巫师……”他挑起清羽般的双眉，眸色闪亮，“若是查看普教的教义和习俗，那么死掉的这些人，应该还是有很多共同点才对。”

????临安城中有没有其他人因为泯国来客而惊慌尚未可知，至少宫墙深处的张太后，此时已经完全乱了方寸，情绪有些失控。

????“泯国昨天就递来国书，想要以国礼祭祀，为两国盟好，这么大的事，兄长为何不立即告诉本宫！”

????“娘娘，这两国盟好，共同祭祀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何须如此紧张？”张齿心中疑惑，见左右只有素莹随侍，言语间也就不那么小心，“北海王在京城行凶作恶，陛下自然不会容他。无论他到临安来杀多少人，两国结盟这个事实也改变不了，不是吗？”

????张太后面色苍白，呆呆地坐在凤位之上，半晌不答。

????张齿皱起眉头，踏前一步，定定地看着她，“娘娘与臣是同胞骨肉，什么样的话都可以告诉微臣……单凭他一个北海王还能掀起什么风波不成？”

????张太后定定地看着他，眸中浮起泪意，“连你……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微臣怎么想并不重要，关键是……”

????“你以为事实真的如此简单吗？”张太后突然激动起来，提高了音量，“本宫听卿天鉴的鸠天师说过泯国血祭之法，需要选取阴时阴日生人，杀之取血祭祀神灵，便可毁去一国根基，皇儿正是......”

????张齿心头稍定，安慰道：“单单只是道听途说，我大乾数百年的江山，如今更是国运昌盛，又为何要如此忧惧？”

????张太后尖厉地冷笑了数声，眸色悲凉，“为何忧惧？兄长难道不知道，这到底有多可怕吗？！”

随着这句哀伤无奈的话语，张太后的泪水连珠般涌出眼眶。????

????张齿急忙靠前，有些焦急地安抚道：“娘娘不要这样，想一想陛下您也不能自乱阵脚。臣就不信了，就算北海王有天大的本事，他还能冲破重重宫防进入内苑不成？”

张太后怔怔地看着他，心头惊惧，面上血色霎时褪尽。

?对于偌大一座帝都城池来说，四起命案虽不是小事，但也不过是周边街坊围观议论一阵而已，未在普通民众间引起多大的波澜。次日便是上元佳节，满城华灯灼灼，街面上人流摩肩接踵，笑语喧天，显见又将是一夜鱼龙狂舞，通宵不眠。

????由于大部人都涌出家门去主街上看灯，好些以民居院落为主的街坊相应地沉寂了下来，空荡无人，只有凝满霜露的黑瓦屋檐辉映着暗蓝天幕上的满轮月华。

????一条人影踏着月色，无声地走进空巷深处的一所独门小院。院内一栋二层木楼，大门虚掩，泄出一线昏黄灯光。人影在门槛外侧稍停了停，轻轻抬手一挥，半掩的门板向内打开，现出墙边高高灯台下的另一个人来。

????此人身披鹤氅，颊边含笑，正是卿天鉴的鸠鹤拔。木门刚刚被推开，他便立时转过身来，向着这边躬身为礼，“在下等了半夜，王爷总算是回来了。”

????迈步而入的是位清瘦的男子，眼眉细长，肤色苍白，体态看起来十分轻韧，鬓边乌丝中杂着数丝白发，一眼望去很难推断出他真实的年龄。不过只要看一眼他腰间那柄近乎透明的长剑，稍有见识的人大略都能立即猜出他的身份。

????“在下鸠鹤拔，能有机会面见北海王的风采，幸甚幸甚。”鸠鹤拔行罢礼，直起身来，笑得满面春风。

????北海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冷问道：“你是我泯国安插在乾国的暗探，此番血祭的地点和人都由你提供，辛苦了。”

????鸠鹤拔面上笑意更深，简单地拱手道：“多谢王爷夸奖。”

????只见白光一闪，北海王手中剑锋突然出鞘，瞬间便将鸠鹤拔压在房中立柱上，“很好，现在还差最后一步，制造恐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

????鸠鹤拔整个人几乎被提了起来，却依然笑容不改，并无丝毫惧色，“王爷，我在乾国帝都经营多年，留着我也可以帮上忙，不是吗？”

????北海王眯起眼睛，没有否认，“我所以肯来临安，的确是因为你信中所写细节不似编造。但是同样的，你也并没有做好安排。”

????“王爷放心，该做的安排已经完成，绝不想在您面前卖什么关子。我只是觉得让王爷先亲自出手，比直接启用更好罢了。”

????他这句话说得倒是不假。收到密信亲赴临安之前，北海王最多也是将信将疑，但暗中追查到现在，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已经开始相信只要按照鸠鹤拔的计划进行下去，不需起兵就可取地。可要让乾国皇帝死在宫中，就必须得以武犯禁进入帝苑。然而宫城森严人人皆知，绝非普通外城可比，即便是如他这般绝顶高手，只怕也不能随心所欲，轻举妄动。

????“王爷也是皇族中人，知道内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里毕竟是大乾帝都，您再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也不可能无休止地隐藏下去。”鸠鹤拔瞟了瞟胸前的含光剑锋，笑了两声，“时间有限，机会更是有限，王爷一定想在最后的行动之前，尽可能准确地找到真正的目标吧？”

????北海王审视地看了他许久，剑尖缓缓点在他的胸前，“没错，要闯大乾宫城，即便是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今晚看到你，实在是让我有些高兴。密信既然由你送出，你肯定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不是吗？”

????鸠鹤拔长长叹息了一声，语调感慨，“请问王爷，此番欲图霸业，最应该被报复的，难道不是临渊府吗？”

????北海王完全没料到他的话锋会突然转向，不由一怔，“你什么意思？”

????“我替王爷想了一个绝妙的计划，既能除掉临渊军这个大患，更能相助您将来的雄图壮志，不知王爷想不想听？”

????这句话似乎端端打在了北海王的心头，令他的眸色顿时一沉，语调也愈发清厉起来，“什么叫作我的雄图壮志？”

????“难不成王爷千里迢迢来到临安，真的只是为了摆下这个普教的诅咒阵法？寄希望于这个所谓阵法真的能破乾国国运？”鸠鹤拔挑起眼尾看向这位北海王，“您就不想顺道看一看这大乾帝都中枢之地，究竟有没有值得下手布局之处？”

????北海王盯着鸠鹤拔的眼睛审视许久，缓缓收回了含光剑，“我听说过你这个人，也知道你在大乾京城的地位。但我不明白的是……你替我筹算这些，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

????鸠鹤拔的双掌立时一合，满脸正中下怀的样子，“既然王爷主动提起，那我就不客气地直说了吧。我还真有一件小事想请您帮忙。”

????“什么事？”

????“此夜佳节良辰，满城同欢，不宜早早入眠。”鸠鹤拔的语调微微转冷，“若是王爷还不太困倦的话，能否请您为我走一趟临渊王府？”

????北海王高高挑起双眉，“临渊王府？”

????“更准确地说，是临渊世子所居的东院。”鸠鹤拔看了看北海王凝定不动的表情，也知单单这么一句话是不够的，笑着又主动解释道，“不瞒王爷说，在下到这临安城里盘桓数年，自然也有我自己的打算，而临渊王府便是我眼前最大的障碍。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已经看了出来，老王爷年纪渐长，王府的主心骨其实就是世子。当然，兹事体大，我也不敢麻烦王爷真的出手做什么，不过是想借您这高绝武功，去试探试探周立春身边的防卫而已。如果连您都难以近身到他眼前的话，我也就只能死了这条心，另行安排筹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