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三十三章 外出采药

自那日与叔父在书房争执了一场之后，张青倒比以前更明白立春这一番怒意从何而来，叹息一声，劝道：“这位沈尚书一向为人圆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肯定不是有意给临渊府下套，说是讨好反倒有可能。不光是他，这些年……太多的人习惯了陛下之后就是老王爷，一时有些难改……”

????周立春定定地看着前方，眸色幽沉，半日后方低声道：“青哥，你是个聪明人，这样的习惯有多可怕，只要想想就明白了。人心总是难测，我观他人，他人观我，两皆如是。至于本心究竟如何，恐非言辞可以取信……”

????这几句话说得虽然平淡，背后却有难以言表的酸楚，张青呆立了半晌，也只能道：“人心虽难测，日久亦可见。很多人只是一时想错了，他们终究会明白的……”

????周立春此时已经平静下来，没有接话的意思，反而转头向张青微笑了一下，道：“你的事情也忙，不用管我了。亲卫跟着呢，没事的。”

????张青迟疑了一下，转头示意侍卫过来接手搀扶，退开一步，想要再劝两句，最终却又没能说出什么来。

????礼部大门并不临主街，数株古树植于前方，隔出了一大片空地，临渊世子的车驾便停候在此。两名亲兵先行，将马车唤到门边，塔拉赤那扶了周立春刚刚走出来，就听到远方传来立冬欢快的声音，“大哥！大哥等等！可算找到你了！”

????周立春转头一看，只见小妹自主街那边迎面跑来，奔到近前便挽起他的手臂，露出哀求的表情，“大哥，我求你件事。”

????周立春警觉地挑起了双眉，“你没惹什么祸吧？”

????周立冬一撇嘴，“哪能呢！我就是想出城去一个地方，有点远，没办法当天往返，可是老爹下了死令，非说马上过年了不准我乱跑，你帮我挡挡嘛。”

????周立春微起疑心，“这个时候你想出城？去哪里？要做什么？”

????“也没有要做什么，就是觉得太闷了想去玩一趟，最多外宿一夜，或者两夜，肯定回来！”她摇了摇兄长的胳膊，“大哥，宫里没消息，家里现在也没有我能帮上忙的事，你就让我玩两天嘛，好不好？”

????瞧着小妹闪闪发亮的红润面庞，周立春突然想起了仁帝那日说的话。

????立冬若真的一生都能这样安乐玩耍，无忧无虑，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周立冬察觉出兄长的愣怔，笑意渐渐收住，“怎么了？”

????“我当什么大事呢……”周立春抿起唇角，浅浅地微笑了一下，“去吧，我会跟父王说的。”

周立冬在兄长面前闹着说是去游玩，实际上当然不是。

这几日周立冬的行动大有进展，吕梓安跟在左右，也总算捞到了一个可以效力的差使。

????“根茎粗细、叶片的形状、花瓣瓣数颜色，你全都得一一比对清楚，不能弄错了。”石珀威将描画药材图像的纸页递给她，认真叮嘱，“此药喜阴背光，既不易寻也不易采，你可不要大意。”

????周立冬一脸的自信，“你放心吧，我从小便跟着……”

????石珀威斜了他一眼，“就算你是临渊王府的大小姐也没用，那是……”

????周立冬笑着接过他的话头，“那也不怕，攀崖飞涧，我更拿手呢。”说着纵身跳上马，扬鞭绝尘而去。

????临渊王府的四小姐宣称自己善于攀崖，倒也真的不是吹嘘。采药这差使派给她实在没什么问题，当晚再起的漫天风雪也未能稍阻他的脚步，不过一夜一日，便将石珀威需用的药材采满了一小篓，匆匆往回赶。

????临安南城门外的大路直通四方官道，车旅来往多择此门，故而城外高坡上遍植垂柳，建了许多凉亭，以供离人送行。

????满天飘絮般的大雪模糊了整个视线，归途中的周立冬透过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极目远望，隐隐看见坡顶四角小亭的下方立着一个纤长的身影，唇边不由浮起了笑容。

????北风将雪絮斜斜吹上小亭的围栏，石珀威裹了一件月白斗篷，眉目在雪影中并不清晰，却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安静。

????周立冬冒雪奔来，三两步就迈入了亭中，眉梢眼角都带着得意之色，笑道：“下这么大的雪，你还特意出来接我，这怎么好意思呢？”

????每当她开玩笑的时候，石珀威唯一的应对方式就是不理人，将脸转向另一边。

????亭中石桌上摆了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周立冬扑打着身上的雪，转头看见，双眼顿时一亮，“还专门带了伞，怕我淋湿了是吧？”说着上前喜滋滋地打开伞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颜色？”

????石珀威完全不理会她，视线仍然放在远方，只见密密的雪幕之后，有个浅淡的黑点越行越近，到了十来丈远的地方，已可以看清是一人一骑。

????周立冬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那是什么？”

????石珀威将她手中的伞拿了过来，“最后一味药材。”说着将伞面挡于头顶，走入风雪之中。

????来者在小坡下稍停，下马躬身为礼，同时将一个小布包递给石珀威，道：“老家主亲自采制的，少主放心。”

????石珀威接了布包，两人相互欠身为礼，来者上了马，又顶雪而去。

????周立冬已经随后赶来，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样？”

????石珀威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在外面过了一夜，找到了吗？”

????周立冬顿时又得意起来，肩头一斜，将身后的小竹篓亮给他看，“整整一篓呢，够用吧？”

????石珀威掀开裹在篓上的布巾一角大略看了看，唇边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打着伞转向小亭后方，周立冬跟在后头，这才发现背风处竟停了一辆马车。

????抱臂等在车旁的吕梓安一看见两人，忙跳起身，将拴在旁边树干上的马缰解下。

????石珀威收了纸伞，回身将药篓接过来，道：“我再稍加准备，年后给你消息。”说着踩了脚踏就要上车。

????周立冬赶紧叫道：“哎哎，这么大的雪，你那伞真的不留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