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三十章 普教上师

临安为天子帝都，权贵们建府择址，或环拱宫坊，或临南水之上源，大多集中在西城。而从孤山绵延下来向东一岭，因地质多碎石，即便是在皇城城墙之内的部分，人迹也甚是清疏。两年前迎接方士入京时，在东郊岭下筑基立坛，启建卿天鉴，到如今已圈地超百亩。前方大殿宏伟精致，而后园紧靠坡岭，古树林立，多有常绿植被，冬日亦能浓荫蔽日，完全隔开了前殿的喧嚣，清静幽雅，是方士们日常起居之所，丹房净室，均设于此。

????卿天鉴的财源收入，除了皇室恩赏以外，大多都由信徒敬贡。

????鸠鹤拔自后殿方向缓步走出，人称鸠天师，是一位身穿道袍皮肤白皙面若桃花的男子，身侧跟了个灰衣汉子，体格劲瘦，双眸精亮，竟然就是正在被全城追缉的晁贤惠。

?????鸠鹤拔探手入袖中取出一个黄色纸封，递了过去，却又在对方双手相接时后撤了一下，道：“此次计划失利，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致使多年布局功亏于溃。”

????晁贤惠深吸一口气，眸中满是决绝之色，郑重将黄封接了过去，收入袖袋之中，突又想起另一件心事，趁机问道：“主子，临渊世子探视了晁贤顺，你知道吗？”

????鸠鹤拔淡淡道：“你都知道了，我能不知道吗？”

????晁贤惠不由呆了呆，“您竟然不着急？”

????鸠鹤拔讶然道：“我为何要着急？在常人眼中，我不过是太后身边得宠的方士。”

????“可是你跟我说过，交给我去调换人手截杀临渊王，是你收买的禁军将领……”

????“那又怎么了？”

????晁贤惠的呼吸稍稍急促了起来，“如果那个将领招出你来……”

????鸠鹤拔冷笑道：“放心吧，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能怎么招？这件事情……即便是太后娘娘，她也查不出什么来。”

????晁贤惠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轻轻点头。

????出前殿后门，向北是一条直接通向丹房的小径，曲折幽静，绝无外人。鸠鹤拔几句话稳住了晁贤惠，回返后园，边走边谈，十分安心随意。

????“你确认张青已经发现了你与他叔父之间的联系？”

????晁贤惠眸色笃定，“属下确认。张齿是文官，我在他书房里留下了太后密旨，而且我也以晁贤顺的名义给他发了密信之后，他立刻就赶去了张府，那气势显然也不是上门请安的。”

????鸠鹤拔呵呵笑了数声，甚是满意，“京城对你来说还是有些危险，既然现在已经顺利挑起了张家叔侄之间的隔阂，也该尽快安排你出城躲躲了。”

????晁贤惠似乎并不担心怎么出城的问题，沉思着又走了几步，问道：“主子觉得，那位张大统领发现内情之后，他究竟会站在哪一边呢？临渊王府，还是他自己的叔父？”

????鸠鹤拔的眸色微微冷了下来，“不管他会选择哪一边，反正这位手握五万禁军的大统领，我是不可能放任他置身事外，不搅进这个局中的。”

????晁贤惠正要再说什么，突然看见小径分岔的另一头，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正飞奔过来，气喘吁吁地叫着：“师父！师父不好了！”

????鸠鹤拔转身一看，来者正是最受自己宠爱的小徒儿，这个孩子素日虽有些不太稳重，但也从来没有慌乱成这样过，心中不由一沉，厉声喝道：“能有什么不好的，把话说清楚！”

????小道童扑跪在地上，“禁军，外面好多禁军，还有金山卫的……”

????鸠鹤拔难得地怔住了片刻，瞪着面前的小徒弟，“你说什么？”

????小道童多喘了两口气，语调稍稳了一些，“咱们四面已经被团团围住，所有通道全部封死，门外……是张大统领亲自带队！”

????“张青？”晁贤惠大吃一惊，“我敢肯定没有被人尾随，他是怎么追查到这里来的？！”

????鸠鹤拔按着额角定了定神，“顾不得想这些了，你现在出不去，得赶紧找地方藏起来。”

????晁贤惠显然十分熟悉，立即道：“我先去丹房密室！”说罢向后园飞奔而去。

????喧吵之声已从前殿方向传来，鸠鹤拔扬首远眺了一眼，回头又看看晁贤惠将将消失的背影，唇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前几日的大雪厚积未化，卿天鉴一溜儿铁红的院墙映着雪色格外鲜亮。突见林间几道锋刃反光，明晃晃地闪过眼前，数百名禁军兵士随后涌出，瞬间便封住了院门外的大路，又沿着院墙快速跑动，五步一岗，拉出一道防线。

????张青腰束软甲，纵马出现在大路对面，而他身后便是领了临渊王命令的周立秋。

????立秋也是聪明人，一看见这位大统领，大略也能猜出事由，跨马奔到近前，问道：“张大哥，确定吗？？”

????张青跳下马，微微点了点头，“我上次与他交手时，曾扯下他袖间布衫，”他从袖中掏出一团布料递过来，“三公子瞧瞧吧。”

????周立秋急忙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布料上沾染了半掌大小的一片油迹，放到鼻下轻嗅，油香气甚是熟悉。

????张青的视线冷冷地投向远处的神院大门，“我觉得这个香味十分特殊，不像是市面上外造的，所以去问了内廷司专管各类香料的魏大人，他敢断定，这是内廷为卿天鉴祭坛特别调制的灯油，其他地方绝对没有。”

????周立秋原本就觉得油迹气息熟悉，他这么一说，立时点头，“没错没错，家母每每祭神归来，也常带有这样的香气。这卿天鉴我还算熟悉，里面房舍林立，有大量常居使役人等，素日里更是信徒众多，来往繁杂。以晁贤惠的秉性，选择乔装隐身于此，倒也是个好办法。”

????这时马蹄声响，王统领带着一队金山卫的兵士从侧方岔路上奔来，道：“大统领，后头连接孤山的通道已经封好了，都是我营中精锐把守，谁也休想轻易冲出去。”

????张青满意地微微颔首，正要下令，王统领又拨马靠近，看上去有些担忧，“大统领，晁贤惠可是穷凶极恶的逃犯，他如果真的乔装潜藏于此，动手时必定十分危险，要不要先派人悄悄通知鸠上师小心些？”

????张青淡淡笑了一下，“追捕晁贤惠凭的就是一个‘快’字，谁也不用通知，给我进去搜！”

????王统领一抱拳，大声应道：“是！”

????号令一下，早已蓄势待发的禁军兵士冲开院门，奔涌而入。将前院和大殿中无论是守神的术士、进香的信众还是洒扫的使役，全数围住，隔在前庭一角，由带队的将领比对画像，逐一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