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二十六章 率性而为

周立春平定南境各州后，回到临安便被周元忠立为王府世子，这也就意味着，立春已经可以在老王爷故去后，承袭王爵执掌王府及军权。

“大哥！”银铃般的声音响起，立冬像树袋熊一般抱住了周立春，反而是世子妃满脸笑意的拍拍她的后背，提醒道：“小妹，先让你大哥回屋换衣服，晚点叫上立秋来我们院里吃饭，我亲自下厨。”

“好耶！那我不打扰你们过二人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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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人人皆知，临渊王看重世子，而王府的三公子跟四小姐，任他们怎么淘气闯祸也舍不得处罚，若不是鞭长莫及，只怕平时都没办法管教这两个淘气鬼。

????周元忠大概是因为从小看着宣帝长大的缘故，与他相处向来随意，也不认为君臣之间就该森森肃穆，向来都站在长辈的角度。故而宣帝此番问起的时候，他才回禀说次日即可打发他们兄妹三人进宫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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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临渊王府来说，进宫面圣皆为寻常事，老王爷回府之后，也只是让老管家去东院通报一声。

周立春得知了消息，便命人通知了三弟和小妹，三人换上正装，大哥一身红色朝服外罩白色锦袍，立秋则是红色朝服外罩藏青色云纹锦袍，立冬则是白色长裙佩蓝色貂毛披肩，一行人坐上带有王府徽章的马车入宫觐见。

??????周立春性情温和，对于家人的要求一向是能顺从就顺从。一路上弟弟妹妹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他心里觉得好笑，但也安静地配合了。

????刚一入宫，敏锐的周立春便察觉到了异常心头稍觉异样，却又不能多言，只得回身再坐下。弟弟妹妹倒是完全不疑有他，高高兴兴地参拜入殿，跑得飞快，派来护送的内监眨眼便已找不到二人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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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年纪虽小，虽然对宫城十分熟稔，却没怎么去过宣帝那一片儿，跑出后没多久就开始有些迷惑。这时领路的内监早被他甩得看不见影子，周边偏偏又刚好无人可问，只得到处乱撞，结果越走越偏，等遇上人指点时，才发现已经离了甚远。

抬首望空中，日脚已近正午，兄妹二人性子一急，不耐烦原路绕回去，干脆足尖一点，跃上了宫墙，穿巷踏檐而行。

???周立春乘了御赐的单座步辇，出了养居殿的外庭，一路上思绪如麻，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正在沉思之间，突见前方人影一闪，不由吃了一惊，等看清踩着墙头疾行的人就是自家二弟，讶异之色顿转怒容，厉声叫着：“立秋立冬！”

???立秋闻声回头看见是他，高兴地笑了起来，一个纵身，直接从甬道这边跃到了对面，身形迅疾如风，别的不说，至少十分帅气，立冬则是紧随其后，双双落到兄长身前。

????步辇四周随行护送的众内监显然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全都仰着脸呆呆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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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终于来了！到底该朝哪边走啊，我绕了好一阵子呢！”

????周立春忍住怒意，先起身从步辇上走下，吩咐为首的内侍：“没几步路了，我想走一走，你们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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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内侍领命，施了礼，抬着步辇离开。周立春眼看他们渐渐走远，这才回身抓住弟弟妹妹的手腕，拉着他们两个又向前快行了数步方停下，皱眉斥道：“你迷了方向，找人引路就是，跳上去做什么？此乃宫城皇家禁地，礼制森严，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可以无缘无故飞檐走壁？”

周立秋是王族子弟，宫禁礼节他当然知道，只是随性惯了，一不注意就会忘记，此刻挨了责骂，便吐了吐舌头，认错道：“大哥说的是，我一时没想太多……”

周立冬则是顺势挽住大哥的右臂，撒娇道：“大哥，我错了，都怪三哥，本来说好用走的。”

周立春一看这样子便知他俩未必真听进去了几分，心中甚是无奈，“你们素来不惯拘束，我也不想太过拘束你们，小妹不懂事也就罢了，可是立秋，这里毕竟是临安城，是有规矩的地方。我们临渊府有多少双眼睛一直看着，还有你立冬，你也要记住这一点。”

兄长这句话背后的疲累和辛酸，此时的二人尚不能完全体会，他们只是一见大哥生了气，便习惯性地低下头，赔笑道：“知道了，以后绝不再犯。”

“嗯嗯，我保证。”立冬在旁附和。

????周立春定定地看了弟弟妹妹许久，终是拿他们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摇了摇头，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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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前来是宣帝发的话，算是奉旨拜见，他们从进入宫墙时，皇帝身边就已有内侍依例先行，奔至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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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宣帝是仁帝四十岁后才得的老来子，又是嫡出，远比随后几年出生的两个庶皇弟更得看重，时常被父亲带在身边亲自教养。颇受爱宠的同时，他的功课自然也十分繁重，他在宗室近亲里最喜欢的就是那两位开朗活泼，可以陪自己玩耍的立秋哥哥和立冬姐姐。得了内侍通报后他甚是高兴，特意从正在练字的暖阁，移到了正殿长信殿等候。

太后自宣帝迁宫后每日必来看视一次，今天也不例外，内侍通报时，她正坐在宣帝身边看他抄录典籍。对于小皇帝嚷着得去正殿的要求，太后并没有直接表示异议，可脸上的神情已经现出了一丝勉强，没想到等了许久居然还不见人影，更是心中愠恼，冷冷地道：“提前传了话，陛下专门等着，临渊王府的三位这么慢悠悠地过来，心可也真够大的。”

????话音刚落，宣帝突然在面前的桌案上一撑，跳起身欢喜地奔向殿门，半途中就张开了双手，叫道：“立秋哥哥！”

????立秋蹲下身，接住直扑进怀中的身体，抱了起来，在殿中转了一圈儿。

????随后走入殿中的周立春面色微沉，压住嗓音叫了一声：“立秋！”

????宣帝正大笑叫着“飞一个”，立秋没有听见兄长的声音，握着宣帝的腰，一下子将他抛了起来，随即接住，之后又重复向上扔了一遍，看上去只差个一两丈便能撞上高高的殿乾。

????太后倒吸了一口冷气，唇角抽动，快速向前奔了两步，眼看着就要稳不住开口斥责。

????“立秋！”周立春语调转厉，及时地又叫了一声，自己整衣下拜行礼，“微臣周立春参见太后娘娘，参见陛下。舍弟久未进宫觐见，一时欢喜形容失仪，望娘娘见谅。”

????太后嘴唇轻颤，被她用力抿住，好一阵都没有出声。

????立秋这才意识到了什么，慢慢将宣帝放了下来，退回到兄长身后，下拜行礼，“参见太后娘娘、陛下。”

????太后放在袖中的手用力掐住自己的指尖，勉强冷笑了一声道：“世子不必多礼。他们兄弟感情好，一时忘形也是有的，本宫不会放在心上。”

????“多谢娘娘宽容。但陛下是万金之躯，岂可轻慢。”周立春缓缓立起身，转向立秋，“立秋，向娘娘赔礼。”

????太后眼中寒冰未解，淡淡道：“不必了。以前先帝和老王爷也是这般亲昵，世子非得让三公子认真赔礼，只怕全天下都觉得是本宫小气了。”

????话说到这里，连周立冬都听出了一丝异常，怔了怔看向兄长，见他眼帘低垂，不仅没有辩解，甚至连一丝明显的表情也没有，不禁更加奇怪。

????这时宣帝扯了扯太后的袖口，小声问道：“母后，孩儿可以跟立秋哥哥还有立冬姐姐出去玩一会儿吗？”

????太后皱眉道：“你早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时时想着玩耍？忘了永王怎么说的？”

????“首辅说今儿可以歇一天的。我早上已经练了字，批了折子……”宣帝皱着小脸刚说了一句，见母后面色转沉，赶紧吞下了后半句话，低头不敢再多出声。

????立秋打小也是个贪玩的孩子，最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娘娘，陛下不过才十岁，透透气也好，总不能一直关在屋里做功课吧。先帝也说过，咱们周氏儿郎，那要能文能武的。”

????他刚一开口周立春就瞪了过去，无奈还是没有拦住，只能头疼地扶了扶额角。

????太后面色煞白，手指捏紧袖口稳了许久，“三公子把先帝都推了出来教训人，本宫还能说什么？……皇儿想去就去吧。记得不要出前苑便是。”

????宣帝顿时露出欢容，上前一左一右拉住了立秋立冬兄妹二人的手，又问周立春：“立春哥哥一起吗？”

????周立春微微躬身，笑道：“臣今日身体不适，下次再陪陛下如何？”

????宣帝急忙点头，拉着二人向外跑去。刚出了殿门，他便闹着要立秋把他背到了背上。

????太后默默地看了两人的背影许久，这才收回了视线，责骂左右人等：“怎么还不赶紧看座？世子在养居殿都是有座位的，但凡走动一下便要御赐步辇，可见有多得皇家器重。若是在这宫里头累着了，岂不又是陛下和本宫的过错？”

周立春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但最终还是未发一语，垂首咽下了喉间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