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二十一章 父子情深

看见立春立夏两兄弟，周元忠收敛起笑容，近边的樊姨在桌下扯他衣角。

唯有陈解，站起身，招呼立春俩人：“立春，才回来呀，来来来，坐我这来。”随即示意侍女在自己旁边加凳子。

立春二人站在门口，偷瞄父亲，周元忠低头不做声。

“瞧你，长个儿了！这才两年没见，成大小伙子了！”陈解继续打圆场。

立春走过来瓮声瓮气地：“见过爹——姨——各位叔叔——伯伯——”

樊姨看看周元忠，周元忠依旧严肃，她自然明白周元忠的心思，招呼道：“快坐吧，你爹一回来就打听你，我说，出息着呢，不仅武艺不错，这兵法也学得有模有样……”

“行了，你又不懂，夸什么夸。兵法是什么你知道吗？学问大着呢，非精确了解山川形胜者不能胜任！非大学问不足攻之！非大福泽不足胜之！此中甘苦，岂是一年半载能够领会？”周元忠虽是让樊姨别夸立春，心里还是为立春能有这样的进步而骄傲的。

樊姨已经哪壶不开提哪壶了，父亲跟着又说了一通，言语中还透着对立春立夏的期望，这真让立春打心眼里高兴。

立青决定让父亲再高兴一些，无论结局如何，他必须如实地告诉父亲：

“爹，各位叔叔伯伯，你们在外征战一年，辛苦了，我和立夏请了戏班来给各位助兴。”

“什么？”周元忠刚夹起一块肉，掉到桌上，随即筷子“啪”地一声丢到桌上。

周元忠对着立春：“我说立春，你跟弟弟哪来的这么多钱哪？啊？”

立春若无其事：“爹，都是我们从樊姨给的例钱里省下来的，绝对不是您想的那样。”说着，又望向身旁的立夏，后者点头表示赞同。

周元忠又对着立夏：“立夏，你说说，是这么回事吗？实话实说，不准撒谎。”周元忠用手指着立夏厉声问。

立春不做声。

立夏说：“爹，我跟您保证钱就是我们省下的，我可以发誓，对不对，立春？”

周元忠稍微平静一些：“不是，就算是省，你们俩的例钱能请得动戏班？我不信你们能有这么多钱！”

“爹，你可真是在外征战惯了。如今咱们临渊军刚打了胜仗。”立春说着说着，仿佛找到演讲的感觉，越说越激动，“仁帝陛下以仁德治理天下，免除了多少赋税徭役，还极力推动释放奴仆回乡入籍，物质丰富了，现在百姓手里的钱值钱了，我们的那些钱虽然不多但请戏班唱两天戏，绰绰有余。”

周元忠怔住，眼前这个言辞激越的男孩，到底还是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毛头小子了。

这顿饭本是给周元忠以及各地来的临渊军将领接风，没想到演变出一场演讲，樊姨觉得有必要缓和下严肃的气氛：“吃饭、吃饭，来来来，老爷，尝尝这个，商州前线可没有这么好的肉吧！吃！都是我腌的！……来来，立春、立夏，你们也尝尝！”

立春起身：“你们慢用，我吃好了！”说着，招呼弟弟立夏离桌而去。

周元忠不住地摇头：“瞧瞧，咱家也热闹咯，老子的话，没人听了。”

樊姨笑了笑：“所以，如今呀，老子英雄，儿子未必就是好汉，一代人有一代人自己的路！”

周元忠说：“那也不能不要祖宗吧？”

因为客人很多，立夏暂时住到立春的房间，立春狼吞虎咽地吃着樊姨吩咐侍女送来的点心。

“慢点慢点，我就知道你没吃饱！”

立春揩揩嘴角边的点心渣子：“我哪敢吃饱，要不是客人都在，今儿爹准少不了给我十五军棍。”

虽然嘴上没说，但看着戏班在家中登台时，周元忠那抑制不住的笑容也知道他早就消气了。

夜幕降临，过了迎客的门楼，是一个四方庭院，院中一株千年古银杏，立春立夏两兄弟正卖力的摆放着买来的烟花爆竹。

周元忠走入院门，微微抬手，身后数名随从随即低头停步，候在门边。

见周元忠进来两兄弟忙放下手中烟花，走到阶下便先停步，抬手为礼。

“爹！”

周元忠眉目弯弯带笑，还了礼，带着他们入厅内落座奉茶。

望着面前二人，周元忠拍拍手，士兵手捧托盘自厅外走进，盘中放着两个锦囊，遵照周元忠的指示，由屋内的侍女分别递到了两兄弟手中。

“你们两个臭小子，以后多给我惹点祸啊。”

立春欠身致谢，接过了锦囊，但却没有立即打开，“爹，我们不该惹您生气，还给您准备了烟花呢。”

周元忠淡淡一笑，“哦？有心了，那就开始吧。”

说罢这番话，他缓缓起身，父子三人出了茶厅。侍卫家丁们一阵忙活，可算将烟花点燃，姹紫嫣红煞是好看，将整个内院都映照的如同白昼。

新年初一，周元忠奉旨入宫见驾，仁帝还特意吩咐带上立春立夏。

原本，按照乾朝的规矩从过年开始直至元宵都是不上朝，不见驾的，但仁帝对周元忠是何等亲厚，特许他入宫拜见团年。

窗外落叶坠地，声响细碎。立春低着头，逐行逐字细细念读。临渊府长子的过目不忘之才向来是京城佳话。他五岁那年，朝廷新科选士，仁帝召当期英才聚于御园杏花林中，令各写诗赋、杂文、策论，汇编呈上。因见立春跟随周元忠在侧，便将汇总的目录顺手递给他看了。谁知宴饮方半，突起大风，御案上的书文被吹散四方，随侍的内监等好一番忙乱才重新收检整齐，码回仁帝案头。立春毫不胆怯离开父亲来到桌边，将那沓书文翻来理去摆弄许久。仁帝起先以为他在玩耍，未曾在意，直到最后方才发现，他竟是凭着只看了一遍的目录顺序，将已被打乱的桌案书文重新排齐，数十页一份未错。仁帝为此甚是惊喜，亲手将他抱在膝上，对着座下群臣道：“望朕之皇子皇孙，皆如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