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地二百一十七章 逼杀太后

杨连庆的眸色瞬时暗沉如墨，手中长剑一挥，斜斜自老尚书肋下刺入，抽刃的同时抖腕运力，将他的尸身直直摔向了前方金阶。殿中惊呼哀号之声四起，众人纷纷掩面后退，立时挤得更紧。

????张太后爆发般地站了起来，推开素莹猛冲下台阶，怒斥道：“杨连庆，我皇家一向待你不薄，你却如此丧心病狂！”

????数缕鲜血顺着剑槽垂滑滴落，杨连庆面无表情地凝望自己的剑尖，等到血珠在下方玉石地面上积了一小摊之后，方才转过头来，直直地看向张太后的眼睛，“太后娘娘说得不错，皇家确实待我不薄。”

????张太后颤声道：“你欺君罔上，率军谋反，死有余辜！”

????“好吧，就算我确实罪无可赦，那也由不得你来指责。莫非太后娘娘……觉得自己很是清白吗？”

????杨连庆冷冷地问道：“太后娘娘可还记得，你做的那些脏事？”

????“哀家……哀家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是京城人氏，家中世代官宦，为朝廷效力，虽不敢说屡有宿功，但至少不是天生的叛臣。”

????张太后自然不知道他所问何事，宣帝却高声斥道：“你身为皇家羽林统领，食君之禄，不仅不尽臣责，反而辜负君恩，附逆谋反。如此大逆不道的人，居然还敢提家中门楣？”

????“蒙太后娘娘所赐，我杨氏一门，到如今只剩我一人还活在世上，能有什么不敢提的？”杨连庆眸中微起哀容，凄然一笑，“难道娘娘和陛下以为，只要身为人臣，只要领了俸禄，我就该完全不在乎主君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宣帝的整张脸涨得通红，“朕虽然年少，但也有效法父祖之心，到底有什么失德之处，你不妨明言！”

????“无论陛下推得有多干净，我相信太后娘娘肯定还记得吧？”

????“记得什么？”张太后面色如土，茫然而昏乱，“哀家听不懂你的胡言乱语！”

????杨连庆向她再逼近一步，一字一顿地道：“原来你都忘了，那一年……临安城的疫灾。”

????张太后浑身一震，双足虚软地连退了数步，宣帝忙上前扶住，被她带得一起跌坐了下来。

????退而旁观的杨连庆挑了挑眉，令人将后方的宗室亭山王拖了过来，从袖中扯出一幅字帛丢在他手上，命他当众将鸠鹤拔的供词念了一遍。

????临安疫灾也才过去数年，殿中人大多还记得当时的惨状，纷纷变色。宣帝用力捂住双耳，绝望地摇着头，“不，不是这样！不是！疫灾仍是献国贼人一手炮制，与母后无干……”

????杨连庆冷笑了一声，双眸血红，“……为了所谓你的福分，你母亲可以任由疫病蔓延成灾，完全不在乎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我大乾子民，京城百姓，在贵人们的眼中，居然就是这般命如草芥。一场疫灾……临安全城病亡近万人，累累白骨，重重冤魂，再多狡辩又有何益？张氏，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敢不敢自己站出来，说一句与你无关？”

????张太后眸色灰淡，涕泪满面，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蜷坐于地的皇儿，站起身面向狄明，“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背叛陛下，要为家人寻仇？”

????杨连庆眸带寒霜，“君上若视臣民为草芥，臣民又何来忠心可言？”

????“陛下当时年幼……他并无过失。”

????“只要有你这样的母亲，他便不配为君。”

????眼见殿中叛军林立，利刃森寒，前方窗格上也溅满了血污，张太后心知无望，猛地转身，从旁边一名侍卫手中夺过一把长剑，指向杨连庆，颤声道：“陛下上承天命，皇位袭自先帝，自登基以来，从未有失德失能之处。尔等逆君为乱，祸败纲常，必为天地所不容。哀家自己的错失，当由哀家一人承担。若我在此赔你一命，从此之后不在君侧，你可愿退兵？”

????宣帝惊恐地叫着母亲，试图起身去夺她手中的长剑，却被一旁的亭山王伸手抱住。

????杨连庆斜瞥两人一眼，冷笑道：“张氏一族把持朝纲，残害忠良，败坏我大乾江山。这些年罪行滔滔，你确实该当一死。”

????“杨连庆！”张太后厉声怒道。

????杨连庆面色一沉，指尖微弹，雪亮的剑锋飞扬出鞘。张太后面色惊惧，本能地想要后退，耳边听到皇儿呼喊“母后”之声，立时又咬牙站定，哀求道：“……你们、你们既然口口声声向哀家问罪，那么我死之后，怨气自当平复……只要尔等悬崖勒马就此退兵，陛下可以承诺以后绝不追究……”

????亭山王示意后方两名年长的宗室过来帮他按住不断挣扎的宣帝，自己鼓足勇气，上前道：“太后娘娘愿意认罪自裁，已是天大的退让，杨统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杨连庆嘲讽地笑了一阵，道：“认罪自裁让我们退兵？娘娘还真是看重自己。也好，那就请娘娘先裁了再说吧。”

????张太后自知已无生路，转头又看了宣帝最后几眼，慢慢道：“皇儿，皇儿……母后一生行事，只为你江山稳固，不想今日……竟是我拖累了你……”说罢一闭眼睛，长剑架上脖颈，咬牙加力割下，无奈手腕颤抖虚软，尝试了两次，血染前襟，也未能切到深处。

????杨连庆上前一步，搭住她手中的剑柄稍加助力，颈血立时飞溅而出，整个身体顺着剑刃旋切的方向重重倒下。

????宣帝嘶声哭叫，终于挣开了两边扶抱的手臂，扑到母亲尸身边，握住她垂摆在血泊中的手，吞声哀泣。

????亭山王费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对杨连庆颤声道：“你们已经逼杀太后，还有何怨不平？若不速速退去，将来天下共愤，勤王除逆之时，你等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亭山，你一个闲散老王，就不要在这里说笑话了。”杨连庆仰头讥讽地大笑，“虽然太后已死，可宣帝还据有龙位，怎么可能让我等上下心安？”

????亭山王绝望地问道：“那你、你还想干什么？”

????“自古江山，有能者居之。宣帝幼无教导，受妇人左右，对外不能保全国土，对内不能压服群臣。我要他写下罪己诏书，公告天下，退位让贤。”

????殿内叛军齐声应和：“愿奉杨统领为主！”

????在震天起伏的声浪中，宣帝慢慢抬起了头，直视着杨连庆的眼睛，字字清晰地道：“……朕也许是有诸多过错，但无论如何，绝不会屈服于你这样的逆贼，替你写下伪诏，蒙骗天下。”

????杨连庆不以为意，徐徐提起手中带血的长剑，剑尖在他喉间轻轻点了点，“一个娇养在深宫的小儿，你以为自己能有多硬的骨头？”

????冷冷留下这句话后，杨连庆收了长剑，暂时没有多理会小皇帝，转身下令清肃各宫，先搜查印玺宝册。杨连庆还未转身，宣帝突又大声道：“天子之宝已不在宫中，你就是挖地三尺，也找不齐天子六印！朕相信以他的忠心和机谋……即便京城沦陷，即便朕已经死在你的手中，他也会将这枚宝印，交给真正值得托付之人！”

????“哦？我倒是想知道，谁是你口中最值得托付的那个人？远在渊州的临渊王周立秋吗？”杨连庆心头恼怒，反手抽了宣帝一记耳光，“以前你高踞皇位之上，自然人人对你满口忠义。但是我告诉你，一旦有了机会，一旦大位当前，其实人人都和我一样，周立秋也不可能例外！”

????宣帝被打得跌伏于地，一时挣扎不起，旁边有两名老太监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搀扶，亭山王也跪在他身边，掩面而泣。杨连庆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了正殿，分派人手，下令细细搜查宫内各殿，一角一隅都不得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