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举报平东王

“不管她因何而来，都必须要抽空见见。这两天府里宴客不太方便，你过几日再带她进府吧。”

????吕梁抱拳应诺，行了礼正要退出，吕梓安又出声叫住了两人，语气甚是沮丧，“张青既然回来了，那张府外头放的眼线……全都撤了吧，万一被他揪住，倒还成了大事……”

????正如方才自行推测的那样，张齿在年前走动最忙的时候闭门谢客，的确是为了给难得回来过年的侄儿治宴接风。张夫人的欢喜之情比夫君更加外露，拉着张青的手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一会儿嫌他晒黑了，一会儿又觉得人太瘦，说着说着掉起了眼泪，抱怨他太过薄情，连堂妹出嫁都不肯归来。

????临颍从小就抱养在张府，在张青看来与嫡亲妹妹没有两样，未能及时得到消息回来给她送嫁，也是他心里的一大遗憾，此时听婶娘提起，急忙打听妹子的近况，说要派人去接她回来团聚。

????“嫁了人的姑娘，自当以夫家为重，”张夫人嗔怪地斜了他一眼，“今儿已经二十八了，二十九上供，三十守岁，都是大日子，哪有外嫁女儿朝娘家叫的？等年后回门子也没几天了，你早不着急，现在急什么？”

????张青哪里懂得这些规矩，被婶娘一通责怪，也不顶嘴，只是低头笑了笑。张齿过来圆场，催着夫人去安排酒席，自己招呼侄儿来到旁边的小花厅，在烧了地龙的长榻上落座。

????“叔父听说，今年你接连挑战各路江湖高手，连战连捷，在江湖中的地位已经数一数二，还不知足吗？”张齿亲手斟了杯温酒递过去，语气中除了怪责以外，更多的竟是慈和，“你是世家子弟，骨子里就不是江湖人，折腾了这么些年，也该折腾够了吧？”

????“侄儿今年还准备踏遍周边各国，挑战各路高手，每每与高手对决，无论胜败真的大有进益。”张青双手接杯一饮而尽，抬头看着叔父鬓边陡增的白发，心头也有些伤感，“叔父掌理朝政，不知对于东境目前的状况有什么想法？我总是有一种感觉，觉得这次南楚危局，绝不只是国土纷争，或者劫掠财帛人口这么简单？”

????叔侄二人近三年未见，但张齿对他的了解依然透彻，一听就知道这话背后另有深意，不由挑了挑花白的双眉，“我想你指的是可建深水船坞这件事吧？朝廷对此已经有所警觉。一位东境将领特意呈报了数十页的奏本，论述丢失五州对于南楚的意义。待年关一过，我自会召集各部重臣，详加研讨。”

????这个回答确实是张青未曾料到的，他的眸中立时浮起了讶异之色，语调也甚是意外，“哦？原来朝廷已经有所处置了……”

????张齿淡淡一笑，“怎么？有人担心朝廷无能，处置不了应该处置的事情吗？”

????张青抿着唇角，表情有些尴尬。他在十一月下山之后，并没有直奔京城，中途绕去探望了一个朋友，进京之前被信使追上，将周立秋的书函连同厚厚一册收复方略交给了他，拜请直接呈递御前。身为局中之人，张青当然知道周立秋不经驿寄而要借助于他是因为什么，心下感慨，面对叔父时难免露了口风，现在也只能讪讪地加以描补，笑了一下道：“我不过随口问问，叔父不必多想。天下大事天下有责，即便真的有人担心，那也应该算是一份好意。”

????周立秋存的是份好意，这一点张齿倒是相信的，微笑着摇了摇手中酒杯，没再多说。

先帝时便已履任内阁首辅的张齿，执掌中枢十来年，在朝堂地位稳固。临渊王府退出临安以后，他更是名副其实的朝臣第一人，平日里尚且有大堆的人挖空心思只为拜会他一面，如今到了新春节下这种正该走动的日子，飞往张府的礼单和拜帖更是不计其数，若没有大管家的把关初选，单单这些纸片就能把张齿整个人从头到脚埋个严严实实。

????龙江涛因东境之功，已发明旨擢升两级，但在这满是高门贵第的京城里头，四品将衔实在算不上显眼，递出去的拜帖果然如事先所料一般，老老实实在纸堆里排着，一直排到年初二这天才递上了张齿的案头。

????经过那日御殿觐见，张齿对他的印象十分深刻，阅名之后先瞟了眼落款日期，责怪管家不该压他这么久，接着浏览拜帖内容，越看越觉得有些兴趣，转头吩咐道：“给这位龙将军回帖，请他明日午后来见吧。”

????虽然已经等了好几天，但张府的通知依然比龙江涛的预期来得更早，这对他来说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好兆头。不过他心里也清楚，举报平东王兹事体大，自己手头的证据又如此薄弱，张齿即使没有牵涉其中，也有极大的概率完全不信。诽谤朝臣并非轻罪，内阁首辅一旦翻了脸，芡州这堆人全加起来也不够人家炖一锅的，所以他出门时干脆谁也没带，单人独骑上门拜会，暗暗做好了今晚就住在天牢里的准备。

????张府大门外负责迎客的执事世面见得广，完全不像一般家仆那么眼皮子浅，待人接物不卑不亢，温文有礼。眼见龙江涛没有随从，又只带了盒芡州土产为年礼，面上的微笑也未有一丝改变，亲自引领他穿过中堂，来到了张齿冬季待客的暖阁。

????宰辅之家迎客的地方自然是华美奢贵，室内家具、摆件、书画无一不是精品，可惜龙江涛根本无心多看，匆匆转过围屏，躬身向上座的张齿行礼。

????“末将参见首辅大人。”

????“龙将军来了？坐，坐吧。”

????可能是年下心情好，张齿的神色甚是温和，一面抬手免礼，一面命家仆奉茶，待龙江涛整衣端坐，捧杯饮了一口之后，方才微笑问道：“老夫这些年收过不计其数的拜帖，将军可是第一个请求单独面见的人。你可知道这年节里每天有多少人到我府中拜会吗？”

????龙江涛知道他必会提此一句，立即俯首致歉，“大人不嫌冒昧，仍愿赐见，末将甚为感激。”

????张齿面带宽容之色地又笑了笑，“你关于东境的奏报内阁上下已经认真看过，颇多赞誉，都觉得你思路清晰，见解独到。所以老夫相信……你提出这样的要求，应该不是不懂年下拜会的规矩，而是另有缘故吧？”

????“回大人的话，的确如此。”

????“既然将军如此坦诚，正好省了那些虚套。有什么话，你尽管跟老夫说便是。”

????龙江涛再次抬手为礼，挺直了腰身，眸色甚是坚稳，“末将今日前来，愿以身家性命，向首辅大人举报平东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