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一百八十三章 消息外泄

时日很快进入腊月，张临颍每年冬季都要去南郊沉香湖畔赏蜡梅，今年嫁为人妇，本打算安安分分留在府里，偏巧吕梓安陪她归省时听张夫人提起，反倒笑着劝道：“你做姑娘时都能有的游乐，嫁了我只应该更加自在才是。我别的不怕，就怕外头人多，一不小心冲撞了你，千万要叫丫头们提前通知管事的，多派些人跟着才行。”

????张夫人对侄女婿的体贴大加赞赏，张临颍的心里也甚是甜蜜，不愿虚费了他的好意，回府后便挑定腊月初四的日子，提前一天命梅儿出去吩咐前院管家。

????平东王府的管家乃是在籍的家奴，别的本事未见出色，侍候人最是周全妥帖，一听说王妃是要去沉香湖，急忙提醒道：“已经快要数九了，湖边可是风大啊。”

????梅儿不由笑了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沉香湖边有成片的蜡梅，坐在湖畔高楼之上，梅香阵阵，雾冷茫茫，可比别的季节更加有趣呢。”

????管家立即恭维道：“果然还是王妃雅致！”

????吕梓安这些时日表面清闲，但实际上既要暗中联络玉诏，又要在京城寻找其他盟友，还得应付张齿收复淮东的计划，原本就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偏偏礼部沈西以为他肯定对东境将领进京领赏的事情感兴趣，昨日又在朝房内跟他唠唠叨叨聊了很久，害得他回到府中时头昏脑涨，夜里也没有睡好，第二日索性告了假，缩在暖阁里补眠。

????梅儿叮嘱完管家从前院回来时，敏儿和两个小丫头正从上房里退出来，回头看见她，忙将食指竖在唇边小声道：“别说话，王爷补觉呢，王妃叫咱们不要进去，小心吵着。”

????话音刚落，旁边厢房里烧的圆肚铜壶正好水开，发出尖锐的啸叫声，两人吓了一跳，飞快地奔进去掀了盖，将水壶提了下来，侧耳听听正房也没动静，这才长长吐了口气，惊魂未定地在炕上坐下来，各自拍拍胸口。

????“说起来，咱们姑娘的命还真好，是吧？”

????梅儿不解地看向她的小姐妹，“这句话打哪儿冒出来的？”

????“你看啊，王爷这些日子，明显是在忙着什么事情，吃饭不香，夜里又惊眠。可是他跟王妃说起话呢，还是那么温言细语的，可见是真的有教养。我听说啊，外头好些男人，心情一不好，回家就拿老婆撒气……”

????“你可真是越来越爱讲闲话了……”梅儿笑着将铜壶放好，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问道，“早上咱们找的那个羊脂玉的小碗，你可找着没有？”

????“哦，你走之后我才想起来，咱们瞎找什么啊，那个玉碗应该是在王爷的书房里，昨天不是送了枣汤过去吗？”

????梅儿似乎也回想了起来，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瞧我这记性，趁着王爷还在睡，我过去收回来。”

????吕梓安那年从凉州重返临安整肃府邸之后，平东王府的规矩便一直相当严谨。北院书房因为常有秘密客人往来，所以更是戒备重重，除了吕梁和几个被指定的书童以外，任何人未经平东王允准均不得入内，即便主人不在时也是这样。

????理论上来说，身为王妃的张临颍当然不在这个禁行之列，但她本人显然对于进出夫君书房没有多大兴趣，同时还主动吩咐身边的侍女也要遵行府规，不得太过肆意。

????由于她的约束，梅儿进了书房院落后未敢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阶下，将正在里头看守的小书童阿易叫了出来，问他看没看见房内有个小白玉碗。

????阿易的主责就是清扫房内家具，当然早就看见，听她一问便连连点头，跑进去将小碗拿了出来，笑着递给她，“原该送进去的，倒烦劳姐姐来拿。”

????梅儿蹲身道了谢，匆匆转身向外。

????从最北端的书房到主院，中途本应经过原来太夫人的旧院。但府里的人知道王爷的忌讳，向来都不敢接近这个杂草丛生的阴森院落，往返皆是借用前院的一段连廊绕过去。由于这段连廊与前院的人共用，梅儿身为内宅侍女为了不撞见外男，每次都要在垂藤环绕的月亮门边先看一眼，确认廊下空空时方才通行。好在有资格随意走到这里的人毕竟不多，她以前张望过多回，次次都是杳无人迹，所以这回也只是随意瞟了一眼，正要提裙走出，突然一惊，又慌乱地退回了藤蔓后头。

????只见连廊折向前院的转角处，吕梁一身统领官服，正大步走了过来，远远看不清表情，只觉得他步履极为匆忙。走进庭院之后，吕梁四望没有亲卫们的人影，心知吕梓安肯定不在，扬眉叫了一声：“来人！”

????早已回到房内继续清扫的阿易闻声飞奔了出来，肃手请安，“见过吕统领。真是不巧了，王爷还在内院呢……”

????“你快去传个话，就说我有急事要见王爷，请他出来一趟。”

????他是吕梓安的第一心腹，阿易根本不敢问他什么事，躬了躬身便飞奔而去。吕梁烦躁不安地在门边踱了几个来回，口中干渴，一转身迈步走了进去，到茶厅自己抓了只瓷壶，仰头咕嘟咕嘟连喝了几大口冷水，这才心神稍定。

????绿藤盘绕的假山石后，梅儿怯生生地探出头来，四处张望了一回。吕梁已在房内，庭院中清静无人，原本是个悄悄离开的时机。但不知道为了什么，或许是亲人惨死后的悲伤难以纾解，或许是郁结于心的疑惑无法再压抑，这一瞬间她就好像鬼使神差一般，既没有清晰的思考，也没有特别的目的，几乎是毫无意识地顺着粉白的院墙，一步步挪进了书房后窗下的冬青丛中，慢慢蜷身，在潮冷的泥地里坐了下来。

????大约一刻钟后，得了通报的吕梓安匆匆奔进了院门，先吩咐两名随身亲卫在院外看守，自己示意吕梁跟进书房内间，低声问道：“到底什么事这么要紧，找我都找到内院来了？”

????吕梁紧张地吞了口唾沫，脸色甚是难看，“王爷，红枫阁突然联络了属下。”

????吕梓安吃了一惊，声音一下子提高，“谁？”

????“小姐传信说......”

????“说什么？”

????吕梁怯怯地答道：“目前只接到简讯，说……年关将近，问候王爷……”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