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一百六十九章 故人重聚

张齿这一两年都在重编北境军，调转将领，轮换驻地，分割军户，绕成一团乱麻还没有理顺，任何一个都不适合派出。朝野公认最当胜任的大将军穆远在南境，路途实在太远，等他安排了自身军务再赶往前线，按南楚现在的攻势速度，只怕局面已经更加难看。兵部倒是提议了几位品阶足够又不需从驻地召来的将领，但京城武臣少有战事历练，面对数十年未遇的这种危局，难免有些信心不足，退缩畏战，以至于满朝朱紫，最后主动站出来请旨出征的，居然是一个谁也未曾想到和提名的人选。

????“吕将军主动请缨，心志可嘉，”张齿疑惑地上下打量着吕梓安，“但东境战局不同寻常，绝非单凭血勇之气可以平定，你到底有把握吗？”

????“启奏陛下，臣受皇室恩养这么多年，家国有难，岂能畏缩不前？所以首辅大人说臣这是血勇之气，微臣并不否认。”吕梓安眸色沉静，自袖中取出一份折本，平托在手，“但也请陛下放心，臣虽非战功彪炳的名将，可在北境前线，也曾扎扎实实历练了将近两年。自东境报急以来，臣便细细研判过战局，自认已经有些想法，全都写在此本奏报之上。如果兵部审阅之后，略觉有可取之处，万望陛下恩准，容臣为国效力。”

????经过两天嘈杂的廷议，吕梓安的这番陈辞听起来实在是顺耳多了，小皇帝立即点了头，命令兵部接过折本，尽早审阅回复。

????兵部尚书晋勋以前对吕梓安了解不深，也没指望他真能提出什么有益的战策，没想到回去阅看之后，竟发现他的思路远比旁人清晰，不禁大加赞赏。战事紧急，容不得更多拖延，兵部的支持使得宣帝很快下了决心，征得内阁同意之后，立即诏令吕将军执掌援军帅令，飞速驰援东境。

????早在国丧期满加封恩诰的时候，张齿就曾请旨将吕梓安由末品升封为二品，算是有来有往，酬谢他以前所立的功劳。但在骨子里面，他并没有把这个根基浅薄的年轻人当成是真正的盟友，吕梓安托媒上门请娶张家大姑娘的要求，就被他毫不犹豫地给拒绝掉了。不过张临颍常在宫里，张太后看自家侄女简直如同公主一般，看不上吕梓安，也未见得就能看上别人，挑挑拣拣选来选去的，一直也没有最终定下。

????带着几名朝臣在临安东门点兵送行的时候，张齿突然间又想起了这件事情，觉得甚有必要再多激励一下这位吕将军，敦促他更加尽心尽力，以赴国难。

????“吕将军心中所念，老夫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太后娘娘疼爱临颍，总想再多留她一些日子，所以年前才推了吕将军的提亲。不过话又说回来，女孩子长大了，总得要替她找一个好的归宿……这样吧，老夫今日在此许诺，吕将军若能得胜而归，解我东境危局，稳住朝廷边防，老夫愿将侄女临颍，许你为妻。”

????这句许诺出口之后，果然得到了张齿想要得到的反应。吕梓安的一双眼眸顿时亮如星辰，面颊通红，语调里更是透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请首辅大人放心，梓安此去，定当竭尽所能，不胜不归。”

????浩浩荡荡的援军队伍踏着初夏朝阳刚刚上路，南楚前锋又下一城的战报便传了过来。至此，大乾东境已有十个州府失于敌手，朝野上下屏息以待，只盼着身担重责的吕将军能够旗开得胜，至少也要稳住当下这一溃千里的败势。

????事实证明，吕梓安给予临安朝廷的惊喜，远远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想。

????四月中，吕将军夜袭芡州，一举夺城，整个南楚之战由此转折。

????五月初，南楚左路军主营被破，大乾夺回习州。

????五月中，台山大捷，南楚最精锐的前锋营弃城而走，从此开始了连续的败局。

????六月中，吕将军共收七州国土，直抵淮水西岸，无奈南楚水师强劲，渡江未成。

????六月底，第二次渡江之战以平局告终，双方沿淮水两岸各自布防，呈僵持之态。

七月初，南楚精锐尽出，双方于亳州城下鏖战十余日，伤亡共计四万余人，南楚攻占亳州。

七月底，南楚军水陆并进，歼灭梧州城内上万乾军，再次占领梧州。

????八月初，临安诏令抵达，命吕将军重新合编援军与原东境军各营，移交防卫，班师回京。

????至此，南楚之战告一段落。

????吕梓安风风光光回返临安的消息传到谷城的第二天，恰好有两个人同时上山，巧之又巧地在通向后殿的兰台小道边遇见，彼此都有些意外。

????“石大夫？真是好久不见了，你来探望立冬吗？”

????这半年来，他深入人烟稀少的野岭密林之中寻找新的药植，又在各土人部落行医，完全不知外界风云。一个月前到小镇补充食水时，方才听说东境战局危殆的消息，顿时开始担心周立冬的情况，忙中断自己的寻药之途匆匆赶回，途中忙于行路也未及打听，走到了蔺阳城下才发现自己的消息太过滞迟，战事其实已经结束。这半年多忙于编纂药典，心境一直非常平和，此刻到了距离她如此之近的地方，思念之情反倒翻涌上了心头，几番犹豫，还是决定上山一趟，好生看一看她。

????“我来看看赵姐姐和麟儿，大统领也是来探望她的吗？”

????张青的整张脸因为这句问话也猛地涨得通红，赶紧摇头。他当年辞朝离京之后，四处游历交友，不知不觉越走越远，后来更是远赴西北小国楼漠探访隐世高人，与京城的通信断了整整一年。两个月前得知南楚消息之后，他也是心急如焚朝向临安日夜赶路，走到凉州府时听到了捷报，这才放下心来，索性转了方向，打算探视一下师妹和麟儿的近况。

????“我原本便是四处访友，与立秋又已经两年未见，顺路上山问候一声，不是特意来看谁……”

????十分多余地解释了一句之后，两个人好像都有些尴尬，默默同行上了兰台，请殿门外待客的执事向峰阁传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