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一百六十八章 谷城

其实万丈高楼由地起，初建时原本也没有打算建设得那么恢宏，不过想要个容身之处而已，然而经过墨家的帮忙扩展，方才建成现在这样的规模。若从周立冬居住的小楼里望去，层层叠叠的房舍自山腰遍铺至峰顶，俨然已经是一座小小的城池。

????汪帆按住刚刚落架的一只金瞳白鸽，从它的灰爪上取下纤小圆筒，放入身边的托盘。他现在长高了不少，细瘦腰条已经拔抽了出来，颇有几分俊逸少年的味道，自凌空搭建的鸽架上一跃而下，也能落地无尘。

????一只胖胖的小手从旁边伸出，急切地抓扯着他的衣角，含含糊糊的小奶音随即响起，“帆哥哥，我……给我！”

????四岁多的周麟正是最为可爱圆胖的年纪，小刀弯腰抱起他，只觉得手臂上又沉了不少，不由笑了起来，“君帅简直是照着自己的样子在喂你啊……你急什么？这些东西你又看不懂。”

????周麟不服气地道：“麟儿已经认字了。”

????“是吗？那好吧，咱们一起把这个送到抄录阁去，然后你认几个字给我看。”

????麟儿极是开心，扭动着身体，要求放他下来，迈开小腿走在了前面。

????山涧清幽，和风如洗，琅琊山即便在酷暑之日也甚舒爽，何况此时节气尚未入夏。坐于后殿挑空的高廊栈台之上，眺望山腰仙雾涌动，一边品饮当春炒制的雪芽绿茶，一边评谈天下风云起落，山间闲居的逸趣之最，莫过于此。

????“南楚新君正式登基称帝，另立国号，这多年纷乱，大概也算尘埃落定了。”君帅放下茶盏，感叹道，“半个多月未见新的消息，想来建康城中一切顺利，没有再另生波折。”

????墨染俯身给君帅添斟热茶，接过话头，“百姓最苦，莫过于战乱之世。咱们琅琊阁虽是旁观之人，但看着南楚这些年发生的这些事，还是不免心生感慨。希望江山改换之后，南楚国中能再得生息。”

????两人正闲谈间，端着小托盘的麟儿仰首挺胸走了过来，中途虽然不慎歪斜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成功地将托盘放在了茶桌上，感到自己十分能干，得意地道：“今天的！”

????墨染揉了一下他的头，一看盘中竟有十来个纸卷，不由笑道：“麟儿，不是教过你吗？要先拿去转录阁，筛选一遍再送到这里来。”

????麟儿认真地答道：“去过了，帆哥哥说，一起的！”

????墨染不由笑意更深，“你帆哥哥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能有什么事，会突然之间，一下子发这么多消息过来？”

????说到此处，他的眉尖突然一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将托盘拉了过来，挨个儿打开纸卷扫阅，脸色越来越凝重。

????以墨染的定力都是这般反应，显然不是寻常消息。君帅接过他压平的纸条也快速看了一遍，双眉微锁，“不过一个多月，居然连克数城，南楚的战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黄冶家族暗掌南楚大权的消息，君帅是知道的，君权转移自然会带来变化，但竟能变到这个程度，倒也有些出人意料，“大乾朝廷可有新的消息？”

????“临安鸽房这两天一直没有动静，可见朝廷应对颇为迟缓，没什么切实的消息值得送过来。”墨染瞥了君帅一眼，迟疑地问道：“还是不告诉立冬吗？”

????周元忠的遗骨落葬蔺阳城外之后，周立冬三兄妹在墓侧结庐伴居了六个月，方才回到继续守孝。石珀威陪她也停留了半年，最后大家回到立冬精心修建的谷城之中，周立冬陪着大嫂回到蔺阳之后，日夜不息，当然也得到了各大家族的鼎力支持，出钱出力，周立冬在城市建立之初，原本只想建立一所学堂，毕竟按照原本的计划，远离朝局之后，他们一家人总要有些收入维持家用，但墨家和君帅的介入后，谷城便具备了情报收集的功能。

????“立冬回城之初就说过，各方消息，她一概不听、不问、不看，两年来皆是如此，今日又有何不同？”君帅转头看向立秋居住的峰阁，眸色平静，“人世红尘，从来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何曾有过片刻停息？既然已经离开，就应该走得干净。”

????墨染欠身领命，并无异议。但在回到抄录阁后，他还是重新制作了一个新的书匣，将与大乾东境相关的消息都抄录了一份，汇集入匣。

????汪帆在一旁看了甚是不解，不由问道：“染兄为什么要汇编？南楚换了个国号那么大的事，也没见你汇编过啊？”

????墨染的笔尖稍稍一停，自嘲地笑了一下，“你就当我是太闲吧。”

????蔺阳一系能以旁观的心态淡定看待南楚危局，但临安城里显然并不能照此办理。一月之间战火连城，急报频频，朝野上下可谓一片哗然。虽说四境边患此伏彼起从来没有真正停过，可像这样被人撕破防线深入腹地的情形，那起码也有五六十年未曾发生过了。更何况刺出这惊世一剑的敌人，居然还是大乾从来没真正放在眼里的小国南楚。

????“敌军连夺九州，东境全线溃败，将帅阵亡！可朝廷商议了整整两天，连派谁领兵前往援救都定不下来吗？！”身形又拔高了一截的宣帝眼见阶下群臣都低头避让自己的视线，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恼怒，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用力拍了一下御案。

????按照临安朝廷以前的认知，南楚素无战力，东境军的主要功能其实只是防御流寇海匪，开局之初便缺乏相应的战备，临时筹措反应过慢，又远远低估了对手的能量，最终引发全线溃败。

????可是败虽然是败了，大乾的底蕴毕竟摆在那里，调拨援军并不困难，军资补给也没有问题，真正令朝堂君臣们束手无策的，其实只在领军统帅的人选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