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十五章 罗氏兄弟

杨志烈跟狄躬磨了很久，也没有要来任何形势的支援，不是他不愿意给，一是杨志烈等人身处敌后，即便答应了也运不来，反而可能白白便宜了敌军，二来，杨志烈张口就要兵员，要军械物资，狄躬的部队都是靠五州百姓勉强供应，那里又有多余的兵员物资给到杨志烈，最终狄躬只打发了两个招人烦的军官给他，他们是罗玉鑫罗玉海两兄弟，虽然长得一样，但是性格截然相反，罗玉鑫极其会享受，跟他一起来的是两匹马，一匹是他用来骑乘，另一匹是专门用来驼物资的，从熊皮垫到酒壶都一应俱全，仿佛不是来打仗而是来旅游的，而罗玉海则古板的像一座石雕，从到达开始，就表示只听从杨志烈的命令，时时刻刻都站得笔直，虽说他们表现得怪异，但确实是有真本事的，罗玉鑫刚到就给他们露了一手，他熟练的操作着杨志烈手中唯一的一张床弩，连续三箭射中了山间的同一棵树，这让杨志烈意识到，有时候技术比装备更重要，而有了罗玉海，杨志烈的部队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他要求验看所有士兵的兵器盔甲，接下来完全成为了两兄弟表演的时间，罗玉鑫熟练的拆卸着杨志烈营中大到床弩马车，小到弓箭刀鞘等装备，罗玉海则负责验看，是否干净可靠有没有锈蚀磨损，需不需要更换打磨，毫无悬念的是，整个军营之中除了关兴等极少数，其中也包括跟随杨志烈回来的了尘大师和苗离等人，其余的全部不合格，可保养和维修甲胄刀剑，对杨志烈等人来说就是一个不存在的概念，就连杨志烈的佩剑和长弓都污迹斑斑惨不忍睹，至此，罗玉海决定放弃努力，直接让弟弟罗玉鑫收拾行李，临走时，他让姚泽给杨志烈带话，他的爷爷有一把几十年前的军刀，却保养得胜过在场的每一柄刀，他觉得杨志烈手下的部队，陈旧的不只是武器，是态度，军队纪律涣散，士兵军事素质落后，看到好不容易求来的教官远走，杨志烈气急败坏的拉着姚泽，骑马追赶。

杨志烈是去求他们留下来的，再积重难返，他也要扛着这支部队前行，他拦住罗玉海兄弟两人，恳切道，他们不保养武器，是因为连拆开它们的能力都没有，他们脏，是因为他们连个安全洗澡的地方也没有，这支军队之所以沦落到这个地步，作为指挥官他有最大的责任，所以每每打仗，都只能拿命去填，留下来帮他们，就是救他们的命。

罗玉海丢一下句，没人能救你们之后，骑马绕过二人继续上路，姚泽却先和杨志烈起了争执，“让他们走吧，老大！”

杨志烈揪着姚泽的衣襟道：“我求求你，能不能有时候别让我觉得，就我一个人在扛的，你明白吗？”

“干嘛要求他们？别求他们了，求了也没用，最后还得是我们这帮兄弟，拿牙咬拿命垫，我求你了。老大！你让我去打谁我就去打谁，你让我去蔺阳送死我就去送死，只是能不能别再求他们了。”

杨志烈已经抽出了刀，架在姚泽的脖子上，低声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

就在二人争执时，罗玉海已经翻身下马，他走到二人身边，将杨志烈的刀插回刀鞘，他的内心远比外在柔软得多，作为临州军的幸存者，他知道这片战场，不是各地藩镇间通力合作的地方，而是充满盘算、争吵，彼此不信任的牌桌，前线的将军，加上朝堂之上的达官显贵，四面八方的意见，将部队行动扯得支离破碎，如果当初扬州的狄躬派兵增援，也不会让临州落得失陷的下场，无数的官兵将士，疲于奔命，死的毫无价值，他并非鄙视这群连武器甲胄都配不齐的军人，相反他敬重他们，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也打了几次胜仗，让扬州境内的百姓，免遭涂炭，但他也清楚战争的本质，拒绝把它当中用人命去填的游戏。

罗玉海伸出右手的食指跟中指，放在自己的眼前，再转向杨志烈，低声道：“你的眼神跟狄将军一样，好战的眼神，可你和他不一样，你的兵对你重要吗？”说话间望向杨志烈身后的姚泽，继续说：“他们对你很重要的，我看着你和部下争执，你是我见过最爱惜士兵的军官，因为你除了他们什么都没有。”罗玉海刻意在他们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听到此处，杨志烈双眼含泪，跪在了罗玉海面前，伸出右手食指道：“我们不过是想挣扎出这个泥潭罢了，狄将军他不是战争狂。”说到战争狂时杨志烈用力的敲了敲自己的头盔，继续说：“可总好过那些没心没肺的醉生梦死吧？一尘不染的事情是没有的，我们都在吸进灰尘，可不妨碍我们做得好一点啊，没有人经得起别人的挑剔，我求求你，求求你们回去，教教他们怎么活，没什么答案值得人付出性命，求求你们。”杨志烈从开头的高声调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变成了恳求。

罗玉海两兄弟最终还是选择调转马头，往军营走去，罗玉海之所以被说服，是因为他们无法拒绝一个，那么热爱士兵，如此渴望打赢一场战争的军人，可他也很难过，因为把他们训练得越好他们离死亡就更近一步。

一切终于回归平静，两兄弟除了是修理军械的高手，训练士兵们也是一等一的严格，从最简单的军礼开始教起，尽管颇有怨言，但是杨志烈等人的以身作则，也让他们只敢私下议论，可杨志烈等人总有几天会在军营里消失，这天，他们终于被罗玉海拦住去路，他其实已经暗中观察了许久，发现这是他们的第六次行动，这次他决定跟着，看看杨志烈等人究竟在图谋些什么，跟随杨志烈一行来到蔺阳附近，他们见到了进入蔺阳侦查的斥候，详细的汇报了蔺阳守军的信息，杨志烈数次获取情报，是在为进攻蔺阳做足准备，为了此次作战他还提前通知了各处盟友，让他们如果愿意，打下蔺阳大家平分战利品，来不了也要出击牵制敌人援军，而真正的目的却是来验证，那条他们挖掘了整整一个月的地道，跟随着斥候，几人陆续钻入地道之中，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已经隐约间能听到铁匠的敲击声，大约半个时辰就走完了地道，出口在一处隐秘的巷子内，平日里很少有人活动，一个攻城计划已经在酝酿之中，这次龙家跟佤莫部落都派出了自己的军队，配合上自己这边经过罗玉海两兄弟严格训练的部队总计一万有余，在罗玉鑫的帮助下，杨志烈的指挥部内终于有了一个精美的沙盘，将蔺阳战场的山川地貌都详细的表现出来，终于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刻，杨志烈提出了，这次作战的四大要素，第一，必须选择大雾天进攻，因为比起守军的精良器械，杨志烈手中的武器根本支撑不起攻城的消耗，第二，必须等到敢死队经过地道进入城中，四处纵火，牵制敌人大量注意力和兵力之后，突击部队才可以靠近城墙，尽可能让敌军晚一些发现，第三，突击部队必须在敢死队打开城门后迅速突入，占领城墙守住城门，为大部队争取入城时间，第四，至关重要的一点是，无论敢死队还是突击部队，都必须是百战老兵。他们最擅长在战场上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