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连一直低头不敢多言的一众宫女太监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宣帝更加按捺不住,猛地甩开了袍袖,怒道:“母后此言太过诛心,孩儿绝不相信!”
????太后拣了一张边榻慢慢坐下,眸色清冷如刀,“哀家是后宫妇人,确实没什么见识。皇儿不信就不信吧。日久方见人心,哀家倒也宁愿是自己错了。”
????朝阳大殿上发生的事情由于无人下令禁言,很快就在私下里传播开来。张青自然也听到了传闻,心中记挂,午时一下值便换了衣裳,直奔临渊王府而来。
????周元忠年迈之人经不得气恼,在殿上虽然稳住了,回到府中后却咳嗽难止,不得已请了龙耀赶来诊看。
????张青被庞仲傅迎入书房时,老王爷刚刚喝下一碗汤药,气息稍平,只是脸色依然有几分灰败。周立秋站在一旁给父亲拍抚着背心,看见张青进来并未多礼,只点了点头,招呼道:“张大哥。”
????“太后娘娘说的话确实令人心寒,”张青疾步上前行了礼,无奈地劝道,“不过老王爷的身体最是要紧,后宫妇人之言,何必真的放在心上?”
????周元忠抬手示意他坐下,语调怆然,“老夫自知掌领边境兵权,应该避嫌。对于禁军、金山卫和两都羽林,只要是驻防京畿的军务,除非圣上特意询问,否则从来不会插手。文帝在时是这样,先帝朝依然是这样,可是今日在朝阳殿中……却忍不住想要多嘴……”
????张青皱起眉头,“如今又不一样。您奉旨辅政,本来就该向陛下进言。”
????“禁军戒护在内,皇家羽林宿卫在外,皆由御旨调派,只听圣令。若真是陛下本人有这个主意,撤编也好,新募也罢,都是新君立威应有之事,又何须老夫来反对?”周元忠轻轻摇了摇头,“但事实真是这样吗?未必尽然吧……”
????“青儿虽然愚钝,可也能看得出来,无端翻弄这些哪里是为了陛下,不过特意针对临渊府罢了。其实陛下自己并没有什么准主意,您若是坚持不肯允准,他自然也就算了。”
????周元忠看了他一眼,苦笑不语。
????周立秋冷冷道:“张大哥这话倒是说得轻松,正因为是有意针对父王,今日争执起来,才会这么难堪。”
????张青怔了怔方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去。他是久在中枢的人,许多状况不需要他人解释,自己也能想得明白。羽林之事如果简单来看,不过就是皇帝起意,内阁拟了初案,御前论证时临渊王以辅政老臣的身份提了异议而已。但被太后这么一闹,就变成了他试图擅专,压制皇权,偏偏这件事本身又处于两可之间,居心可疑的大帽子悬在顶上,很明显老王爷已经很难直接予以否决。
????“依我看来,陛下若真的对羽林新军有了执念,就由他去吧。”周立秋气性未平,微带怒意地劝道,“当作是试一次手,即便出了偏差,将来也不是不能补救。”
????唯今之计已没有更好的处置方法,周元忠自己心里也清楚,当下点了点头,疲累地闭上眼睛。
????张青看看天色,知道他们父子还要最后话别,不敢再多打扰,又劝了几句“保重身体”之类的话,便告辞退出。
????周立秋将他送到院门外,返身回来时发现父王已经移步到窗前,眸色沉沉不知在思虑什么,心头顿时有些发紧,咬牙道:“别的事也就罢了,一想起今日殿上太后的猜疑,孩儿实在是不放心就这样离开父王……”
????“离京诏书已下,你今日必须出发,不可耽搁。”周元忠转过头,安抚地笑了一下,“为父这辈子见过的事多了,听过的毁谤流言更是不少,这些都不算什么,总有办法处置的,你不用管。”
????父王苍老的笑容中透着一丝微微的虚弱之感,看上去既清淡又慈和,但却在周立秋的心头引发了一个尖利如刀的念头,闪电般飞速划过,刹那间便鲜血淋漓,痛入骨髓。
????如果……如果此时大哥还在……
????周元忠仿佛知道他正在想什么,眸色亦转哀沉,“你脚程快,途中去一趟蔺阳,看望看望你大嫂和小侄儿,再代我向老朋友们问安,谢他们费心照看孩子们……”
????“父王要……要捎信给大嫂请她回来吗?您只去探望过麟儿一次,一定十分想念他吧?”
????周元忠犹豫了许久,慢慢摇头,“陛下年少,心性不定。朝政如此繁杂,你和你二哥又远在边关,我这一把老骨头,实在害怕照顾不好他们母子。留在蔺阳又有立冬在侧,为父反而放心些。”
????经过今日这场乱局,周立秋自然明白父王此言何意,心头的感觉更加沉重。
????“好了,你临行在即,不说这些了。”周元忠定了定神,转身走向书房内间,“来,为父还有一件东西要给你,随我进来。”
????周立秋疑惑不解地跟在父亲身后,直到看见他绕过长案,抬手开启书架旁边的暗格时才突然明白过来,急忙叫了一声:“父王……”
????老王爷书房的北墙共有两格独立分隔的书架,居中夹放着一张齐眉高的供案,先帝御令以前便放置于此。供案正下位设有一个内嵌入墙体的暗格,半尺见方,紫檀为门,打开后里面别无他物,唯有一个朱漆木匣。
????匣盖掀开,内里一枚铁制令牌,沉沉压手,上镌文帝御笔“临渊”二字。
????“父王,”周立秋猛地跪了下来,眸色有些惶恐,“临渊军令重逾泰山,孩儿此刻还领受不起……”
????“四年前,你大哥受封临渊副帅,为父亲手将此军令传给了他……”周元忠的手指拂过令牌,动作极是轻柔珍惜,“在他掌令期间,临渊军威未减分毫。你不是说,但凡立春身上的重担,你全都要接过来吗?怎么,不敢接了?”
????周立秋抬起头,嘴唇剧烈颤动了一下。
????“为父答应过先帝,上次去南境,已经算是最后一次。自打白发人送了黑发人,我这心里更加觉得人世无常,不能安心等着你再长大些……”周元忠神色肃然,一直看向立秋的眼底,“传令给你,是因为我和你大哥都相信你的天赋与心志足以担当。难道你反而不相信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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