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一百二十四章 重建羽林卫

张齿长长叹了口气，也半坐起身，扯了两个枕头垫在腰部，仰头看着床帘边沿垂荡的流苏，“临安城疫灾那年，临渊世子搜山追捕鸠鹤拔，居然曾经调动过皇家屏山羽林上万人马，而我身为内阁首辅，却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想来又是因为陛下，替他们遮掩了过去……”

????张夫人是位标准的内宅贵妇，完全不明白这算是一件什么性质的事情，她只是单纯地根据丈夫的语气和脸色做了反应，惊诧地睁大了眼睛，“临渊世子竟如此大胆？陛下又为何要替他们遮掩？”

????周立春和宣帝当时是怎么想的，张齿其实并不在意，所谓的先帝御令不过是促成整个事件的工具而已，屏山营最后听从调派出了兵，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些京畿将领对于临渊王府的尊崇，已经到了相信临渊世子可以代表君权的地步。

????皇家羽林就驻扎在距京城一日路途的地方，向来只奉圣命，与禁军一内一外，是大乾天子身边最后的屏障。边境军权再重，终有千里之遥，尚留余地可以徐缓制衡，但影响力能够直达羽林，这已经算是迫在眉睫的危险，更何况如今在位的少主，而并非德高威重的先帝，只要稍稍想得再深一点，就能让张齿不寒而栗，吓出一身的冷汗。

????五更更鼓遥遥传来，紞如声声，仿若直敲心头。本无睡意的张齿掀被而起，到窗台边推开半边窗扇。凌晨凉爽的新鲜空气瞬间涌了进来，室内微见清寒。

????张夫人忙在衣架上取了件外衫，过来给他搭在肩头，劝道：“老爷忧心国政是应该的，但也要小心身体，毕竟不是年轻时候了。”

????张齿没有回应她的话，看着夜色依然暗沉的庭院，目光渐渐定了下来，“是时候重建帝都的羽林营了。”

一夜静思打定主意之后，张齿并没有立即向朝阁中的任何人透露自己的想法，反而缓下来细细考量了许多时日，这才进入咸安宫请见太后，准备和她先商谈一下。

????兄长的提议突如其来，太后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好半天才领会到他真正的意思，顿时有些惊慌失措，“兄长为何要新建帝都的羽林营？难道……难道连直属御前、只奉圣令的皇家羽林都靠不住了吗？”

????张齿最怕她沉不住气，急忙抬手轻轻摇了摇，安抚道：“请太后娘娘稍安。临渊王此刻又没有在策划谋反，就算他真的跟屏山、卫山两营关系亲厚，也不必现在就惊慌。老臣只是觉得……为了陛下将来长远考虑，着手清除掉临渊王府在临安周边的影响，另建一支完全听从御令的新编羽林，是必须要走的一步。既然如此，那肯定是晚动不如早动。”

????太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哀家不大懂，你只说这个提议可行吗？”

????“新帝自行再立羽林，曾经多有先例，当然可行。”张齿的语气甚是严肃，“但是有先例，并不等于就是定例。撤除旧营另募新军不是一件小事，陛下尚未成年，临渊王既然奉旨辅政，想来不可能会轻易点头。”

????太后的眉梢立时浮上怒意，“难道哀家的皇儿能不能设立御前的羽林营，还得要他临渊王同意不成？”

????“娘娘，说这样嘴上痛快的话有什么意思呢？”张齿淡淡瞟了她一眼，“陛下如果真的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你我此刻又在忧虑些什么？当务之急，还是得想个什么法子，让陛下亲自向临渊王开口才好。”

????朝堂上的事太后懂得不多，但对于如何劝说皇儿依从自己还算有几分信心，听了张齿的大概想法后，觉得并无难度，当即便应了下来。

????又过了两天，适逢朝中旬假，宣帝不必去前殿听政，甚是轻松自在地到南苑跑了一阵马，这才赶往咸安宫中请安。

????太后仍如往常般笑意盈盈地问了他的起居寒温，又说自己久坐气闷，命他陪着到殿廊下略微走走。小满之后，时气一日暖过一日，廊下缓步，清风徐徐，确是令人舒爽。太后走了片刻之后，突然停步望向远方，长叹了一声。

????宣帝素有孝心，立即问道：“母后怎么了，不知有何烦忧之事？”

????太后转头看向他，眸中微起泪意，“……昨晚梦见先帝，问我皇儿这些时日掌理江山都做了些什么，哀家素来不问前朝政事，一时竟然答不上来，让先帝失望……”说着抬袖，拭了拭自己的眼角。

????宣帝闻言不禁也有些难过，“孩儿时常也思念父皇，偶有梦见，倒没问过这些。”

????“好在皇儿今日颇多闲暇，不如就跟母后说说吧，下次先帝再问起，也好回禀他。”

????宣帝不疑有他，倒是真的仔仔细细想了片刻，答道：“日常政务都是内阁商拟决议，呈报给孩儿，同时抄送临渊府，如无疑议，孩儿便诏命符节令用印……”

????“就没有哪件事情，是由皇儿自己圣裁的吗？”

????“朝堂之上皆为国家大事，”宣帝的语调低了下去，“孩儿现在还得多听多想，好生学着才行。”

????太后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冷冷道：“皇儿虽未完全亲政，但总有些事情是臣下们不能插言的。就比如说咱们皇家羽林营，那不就是直属御前，只听圣旨御令，别的一概不接吗？”说到这里，她迈步继续向前缓行，状似随意地问道，“对了，皇儿你打算什么时候，重建自己的帝都羽林啊？”

????宣帝完全没有听过这个说法，既吃惊又茫然，“母后说什么？”

????“新君登基，另立羽林难道不是常例吗？”太后讶然地问了一句，又表现得有些拿不准，皱起了双眉，“母后是内苑的人，这些事情不大懂，皇儿若是也不明白，不妨问问你舅舅。”

????她一开始问得如此自然，仿佛这是件众所周知的事情一样，最后虽然收了回来，但已在宣帝的心头打下了印记。次日朝会之后，小皇帝特意将张齿留了下来，请入偏殿私下询问。

????“皇家羽林？陛下怎么突然想起要问这个？”张齿挑起眉尖，倒像真的十分意外。

????“不是突然。母后昨日问起，朕觉得有些疑惑。不知先朝旧例，到底是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