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一百零七章 南境危局

“……解毒的步骤大概就是这样了，”龙耀看向对面的两人，“不知二位可有异议？”

????周立春当然提不出异议，但却有疑惑未解，“请问龙大夫，您说要先封住我们的四腑，只留存心脉，究竟是什么意思？”

????“简单地说，三公子四小姐身上毒性更重，分用的药力必须多偏向于他们，所以要先给三位行针，封停全身机能中不太重要的部分，只保心脉，解了寒凝之毒后，再行休养平复。”

????赵凌雪顿时又惊慌起来，“可有凶险？”

????石珀威帮着解释道：“解毒的那几天，世子和立秋立冬都会全无意识，呼吸低微，看上去是有些凶险的，但于性命无碍。只不过……身体肯定会有所伤损，需要卧床调养至少数月，才能大略恢复日常行动。”

????赵凌雪含着泪光转头看了看夫君，心中一阵阵地抽痛。但相比死局而言，受罪和伤损已不是最坏的结果，她再是心疼，也不能多说什么。

????周立春将上身挺直，对龙耀拱手为礼，道：“立春原本以为，这已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困局，如今竟能有得救的机会，已经算是绝处逢生。无论有什么样的风险，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兄妹三人，先行谢过龙大夫和珀威的辛苦。”

????龙耀白眉微垂，郑重地还了礼，“姑且不说与老王爷多年旧识，这行医救人，原本就是我等本分。既得世子信任，全心相托，老夫也就不多说了。事不宜迟，今晚请世子好生歇息，威儿与我再做些准备，明日就可以开始解毒。”

????数日奔波，担忧焦虑之下，还要耗费神思与鸠鹤拔交锋，周立春确实已经精疲力竭，此时心下一松，更是觉得支撑不住，向龙耀致谢之后，便与赵凌雪回到了东院。

????侍女们早已备好热水茶点，他更衣洗浴后一觉黑甜，再睁眼时竟然已是天明。

????比他稍稍早起的赵凌雪听到榻上动静，过来打起了帘子，一面吩咐丫头打水服侍，一面对徐徐起身的夫君道：“我一早去看过了，龙大夫说还得再准备一会儿，大概要到正午的时候才需要你过去。”

????“是吗？这么说咱们俩这个上午算是闲下来了？”周立春透过半开的窗扇看向屋外，只见庭院中一片潮湿，淅沥之声不绝，显然半夜未醒之时降下了一场秋雨，此刻依然缠绵未停。

????赵凌雪拿来家居便服给他更换，也随着向外看了两眼，“昨晚有那么一阵儿，雨声又急又响，我还担心吵醒了你，可你连指头尖儿都没有动过一下……真是好久都没见你睡得这么沉过了。”

????周立春回身握住她的手，用力攥了一下才放开，到屏风后梳洗清爽，简单披了件外衣，走出房门。

????两名侍女正将一张长椅放在廊下，铺下软毯，扶手边设了一张矮几。赵凌雪亲自从室内端来新泡的绿茶，待周立春在长椅上坐下之后，另拿了张小凳也偎在他身侧坐了，伏靠在他的膝上。

????东院庭中没有大院的参天古树，但白墙苍苔，青蕉幽竹，其草木搭配山石小池更具匠心，园中景致透着一种不同的清韵。

????周立春抚着膝上爱妻的长发，胸中有说不出的安和。结缡以来，他陪她出门看灯，她陪他廊下听雨，岁岁如是。正如自己并不喜欢元宵灯海的喧闹一样，小雪其实也听不出这挑檐点漏、雨打芭蕉的声响，到底有何悦耳醉心之处。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就是愿意这样待在一起，愿意这样彼此相伴。

????手边的茶壶渐转温凉，微雨已停，蕉叶叶尖也不再有水滴滑落。外院半掩的门扉被轻轻推开少许，赤那探入半身，犹豫着将进未进。

????周立春拍了拍赵凌雪的肩头，她坐起身看了看，不由笑了起来，“什么事啊赤那，是龙大夫叫我们了吗？”

????赤那迟疑着走近阶前行了礼，禀道：“世子，外面有人请见，说有很紧急的事情，一定要当面详谈。”

????赵凌雪微微皱起眉头，“你怎么也拎不清了？立春连陛下回京都告了假，哪里还有更紧急的事情？什么客人啊，你去推了吧，不见。”

????周立春最是知道赤那的周全妥当，心知他必有理由，当下按住了赵凌雪，轻声问道：“看来这个客人……你是认得的？”

????赤那将攥在手里的一枚木牌递了过来，牌面上毫无纹饰，只刻了两个字，“黄氏”。

????周立春眉睫一跳，立即站了起来，低声对赵凌雪道：“我得去见见，龙大夫找我时，到前厅来叫吧。”

????说罢快步进屋取了件外袍，边走边套在身上。

????东院前厅的桌案上，仆僮们已依礼奉上热茶，但来客却并没有在厅内等候，反而呆呆地站在中庭树下，全然不顾靴面上已经沾满了雨后湿泥。

????听到院门方向急速而来的脚步声，他飞快地转过身，抬手放下与披风一体的帽兜，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抱拳行礼。

????“黄公子……居然真的是你？”周立春惊讶地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公子远途而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上次一别，算得上是好久不见……”黄冶唇角微抿，看上去似乎难以开口，“世子应该知道，自从二皇子遇刺之后，我朝中情势已然大变……”

????周立春点了点头。南楚国内情势事关南境布防，他当然不会放松关注。安华郡主回国后当殿自尽，楚王大病一场，命四皇子陈王主政。陈王性情强硬，重新点燃了与叛军之间暂停数月之久的战火，无奈一直未能取胜，败绩连连，连向来最为牢固的琚水防线都已岌岌可危。

????黄冶眼眸低垂，一字一句都说得异常痛苦，“四皇子眼见退无可退，他竟然孤注一掷，日前说服了陛下……与泯国暗中签订密约……”

????“与泯国的密约？！”

????“其实……我也不知道过来告诉你到底对不对，我只是觉得，殿下若是还在，必然不愿意为了眼前的短浅小利，与临渊军结下死仇。”

????周立春踏前一步，语调已转凌厉，“贵国陛下到底与泯国有何密约？”

????“泯国愿意出兵攻击已被叛军控制的北线，同时援送我朝中银帛粮草。而我国陛下作为回报……”黄冶在这里停顿犹豫了许久，最后方才下定决心，“陛下同意开放阴山山口，允许泯国大军借道西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