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 第五十一章

车子缓缓沿着林荫路开进去，知了的聒噪打破了夏日的宁静。

16号暂时不准备再去，到了18号门前，罗石停下了车。

李卫军在保险公司上班，时间相对自由，说不定会在？

罗石从车上走下来，到18号门口敲了敲门。

门开了，李卫军看到罗石有点意外。

“西河路派出所的，我叫罗石，来就关于17号的藏尸案了解一下相关情况，能否耽误你几分钟？”

李卫军脸色很难看：“请进。”

走进李卫军的家，罗石发现比17号的房子小很多。

“请坐。”李卫军坐下来，“这事儿闹得，我们已经没法正常过日子了。先是闹鬼，之后就是尸体，谁受得了？警官你想问什么，问吧。”

罗石顿了顿：“空置的房子的确会发生问题，这个其实很常见。但是就17号的事情来说，你们之前是邻居，我想请问，关于那对双胞胎姐妹，你了解多少？”

“我了解的不多。我们搬过来的时候那家人就整天吵吵闹闹，只知道他们不和睦，但是没想到会死人。”

“你们搬来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几年前。那时候房价便宜，单位面积又小，我正好手头有点钱，就买下来当婚房了。”

“你见过17号的姐妹俩一起出现过吗？”

“很少。”

“为什么？”

“这家的女主人，就是那个姓魏的阿姨，年纪不小了，脾气很大！每次她发火，家里都会有砸东西的声音。一开始我还不知道她两个女儿是双胞胎，因为只见到其中一个经常进出，不是买东西就是扔垃圾什么的。但是她也不爱说话，见到人就笑笑。”

“她是姐姐还是妹妹？”罗石盯紧了问，他急需要知道答案。

“我不知道。后来有一天在大门口，正好听到赵老头叫她，我才知道她叫美玉。”

“周美玉？”

“对，就是她。她很勤快，在家干活，做饭什么的，我看买菜也是她。”

“那另一个呢，从来没见过？”

李卫军想了想：“你知道我结婚后一直没孩子，和老婆关系很紧张。有段时间我们跑医院，找偏方，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注意。后来我发现很久没见那个女的出来，一问其他人才知道离家出走了。但是我就想，那么好的性格，不应该呀。”

“再后来呢？”

“再后来，他们家的确安静了很多。吵架声少多了，也没人砸东西了。但是过了没多久那个姓魏的阿姨就病死了。我记得那天他家门口围了好几个人，尸体被抬了出来，一个女的跟在后面，样子很平静。我一瞧，居然和之前见过的那位长得一模一样！”

“没有区别吗？”

“我正想说，虽然看起来一模一样，但是我一看就知道不是那个见过的。”李卫军笑笑，“气质完全不同。一个温柔善良，我是说看起来啊，还有一个，明显不简单。”

“如果现在我让你再见到那个女人，你能认出来她是哪一个吗？”罗石抱着一线希望。

“没问题。我是做保险的，专门跟人打交道，见过的人太多了！”

“好，非常感谢！”罗石站起来跟李卫军握手，“耽误您了，谢谢。”

站在17号门口张望，再往后，也就是从19号一直到最后一个门牌号，都已经距离很远。

罗石在犹豫要不要再上门走访其他人，看看是否能发现其他知情者。

想了一会儿，他鬼使神差走到了17号的门前。

上次案件之后，警方给门上贴了封条。罗石往后面走去。

后门也封上了，罗石犹豫一下，伸手把封条撕下来，开门进去。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进来了，罗石有种恍惚感。

为什么那么相信王林的话，可能就跟自己这种恍惚有关系。高琳说过，即使房子存在某种磁场，那么影响也是微乎其微的，可是为什么从王林到李海洋，进来之后都变得如此反常？

穿过卧室往客厅走，经过储藏室，门关着，也上了封条。

封条就像一个咒语，让整个空间变得更加狰狞。罗石停下来，转身往回走。

卧室，衣柜。

他抬手打开，衣柜挂着的粉色旗袍赫然可见。

人都走了，为什么留下来一件衣服？一件标志性的衣服？

周美玉喜欢粉色。

罗石把衣架连同旗袍一起拿出来，在眼前仔细搜寻线索，希望能找到一根头发之类的。

旗袍上的绣花很精致，蕾丝边，一尘不染，整件衣服像新的一样。

如果死去的人不是周美玉，那么留下来的这位，一定会想方设法冒充周美玲。周美玲心机重，喜欢嚼舌头，世俗，这种秉性，纯洁善良的周美玉能学会吗？

罗石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周美玲”时，她轻描淡写就原谅了王林的非法闯入。

即使是在被他问话问得无处可躲的时候，也只是说一句”你们太离谱了！”

但是她一定有放不下的东西。

一定有。

比如地下室埋藏的尸体，房子里留声机里的唱片，还有她自己喜欢哼唱的歌.....

她是个好姑娘，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或者苦衷。良心的谴责让她不安宁，所以她不敢住在这里，也不能住。

很多年过去，罪恶感从未消失，那日日夜夜困扰她的除了无数的秘密之外，还有什么？

她是否特别希望有人能解开这个迷题？也好就此了解自己的痛苦？

因为杀死自己冒充另一个人，绝不会活得快乐。

罗石从容把旗袍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