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驭猎灵师传 第三十二章 内心

水滴啪嗒啪嗒的从头顶滴落，落下的声音又经过不断的徘徊，最终传到千叶的耳中，像是一段极具魔力的催眠曲，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四周的黑暗，长叹一声后默默地合上，她想就这样慢慢地睡去。

可忽然间，在黑暗之中有一个声音正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她睁开眼睛向着周围望去，却没见到任何人，她浅笑了一下缓缓闭上双眼。可这时，声音再次响起，一个模糊的身影慢慢地从黑暗中走过来。这一次她用手拄着地面慢慢地坐起来，循着声音的传来处望去，只见黑暗中走来的那个模糊身影逐渐清晰。

她呆呆地看着那个身影逐渐向她走近。

她朝着那人叫了几声，但那人并没有回应，反而像一尊雕塑一样突然静静地伫立在那。

她想站起来，拄着地面的手忽然感觉到有些东西正在她的指缝中缓缓流动，她低头看去，但昏暗的环境中并不能完全认出身下流淌的东西，她用手沾了些液体，放在鼻子下谨慎的嗅了嗅，大致确认身下流淌的是水。

她起身，先是环顾了一下周围，黑暗的环境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让她觉得有些喘不上来气。

“喂！”而后她再次朝着那个人影呼唤道，可回应她的只有游荡的回声。

她失落的低下头，消沉的看着脚下不断流淌的水面。

她不死心的又喊了一声，可那人却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强烈的孤独感忽然涌上心头，她望着死一般寂静的黑暗，心中多了几分不舍的委屈，她低下头，没有穿鞋子的脚丫不停地踢动着流动的水流，仿佛这样可以让她开心一些。

“将我唤醒也不过来陪陪我，这鬼地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在嘴里小声嘟囔着。

流水的声音很响，响到可以听见水滴碰撞的声音。伴随着踢水流动作幅度的减小，水滴碰撞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她的眼眶渐渐地红了，几大颗滚烫的泪从她倔强的眼角处砰然滴落，与脚下冰冷的水流混在一起。她慢慢地弯下身子，伸手在水流中不断捞动，像是想把落下的泪捞起来，但也只是徒劳。

冰冷的水从她的指间逃跑，大抵应是怕了她掌中的温度，眼泪没停，只是落在了她的掌中，被她黯然的凝视着，她慢慢蹲下去，像是将偷跑上岸的鱼儿重新放回水中一样，她将积攒的泪汇入水流中，看着泪缓缓离去，压抑已久的声音也从她的喉咙深处不断传出。

待到声音落幕，她颤抖着身体看着水面自己那个昏暗的倒影，伸手将其打散，可没过一阵待到水面平静，自己那昏暗的倒影又重新拼合在她的眼前。

她将脑袋深深的埋向两腿之间，像一只遇到危险的刺猬，用自己坚硬的外壳包裹住柔弱的精神。

她，哭了。

泪水潸然落下，模糊了她的双眼。

不远处的人影听见哭声似乎动了一下，但并没有走过来，反而是站在那里再一次呼唤了一遍她的名字。

她抽泣着抬头看去，恍惚间，只觉得那身影竟晃晃悠悠地走动了起来。

“哒、哒、哒。”轻盈的脚步踩在水面上发出节奏的声响。

她将头深埋在两腿之间，仍是蜷缩在那里不停的哭。来者走到千叶的面前，安静地站在那里听着她哭泣的声音，待到她的抽泣声变小后，这才缓缓蹲下，一只纤细的手搭在了千叶不住颤抖的肩上。

她身体一震，慢慢地抬头看去，来人的身上似乎拥有一层薄薄的柔光，不仅可以照亮自身的样貌，也让包裹住千叶的黑暗有了些许的退散。柔光中的女子黑发如瀑，肌肤如脂，眉若轻烟，杏眸流光，朱唇微启，翩若惊鸿。而且瞧她的样子，比自己也就稍长十岁左右。

女子蹲在千叶的面前，温柔地看着她，并伸手揩去她眼角的泪珠。而千叶则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陌生的女子。

眼前的女子虽然身着一件简朴的白衣，但她那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是朴素的服装无法遮掩的。一时间将千叶都看得呆住了，无论女子如何在她眼前摆手，她都是一脸沉沦的看着她。

“喂，看够了吗？”女子用食指轻弹在千叶的额头上，随后在她惊慌失措的表情中缓缓坐下，时不时地用手还去拨弄地面的流水。

千叶被弹了一下额头，思绪被拉回了现实，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貌美的女子，想不到这世上竟然有比阿娘还要貌美的人。她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一下眼前的女子，但又害羞的将手缩回。

戏水的女子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很自然的用手去轻抚摸她的额头，目光中传来的温柔映射在她稚嫩的面庞上，像一位母亲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孩子。

“瞧这模样，在长大一些一定是个俊俏的美人。瞧你，这么大了竟然还哭鼻子，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都嫁人了。”女子宠溺的在千叶的脸蛋上捏了一把。

“怎么，迷上我了？”

“不喜欢说话？还是说，不敢和我说话？”

“嗯...还是说，你不喜欢说话？”一连询问了几次，千叶都只是怯生生地看着她，并不言语。一时间女子也没了办法，用手拖着自己的面颊，撅着小嘴，歪着脑袋看向她，眼中好似流露出一道霞光。似乎能洞穿千叶的内心。

沉默良久过后，千叶这才鼓起勇气小声道出一句话来。

“我、我...我害怕。”说完这句话，她的脸红到了耳根处，头也再次埋到两腿之间，身体蜷缩的更紧了。

“害怕？可这是在你的梦中啊。”

“梦中？”听到女子这么说，她缓缓将头抬起疑惑的看向女子。

“嗯，确切的说这是在你的心里。”女子伸出手指指向千叶的心脏处。

“我的...心里？”

“对，这黑暗的环境就是你的内心。”听到女子如此解释，千叶不太相信的环视了一圈周围的黑暗。

“为什么我的内心是一团黑暗？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的心里？你是谁？”

“你问题还真多啊，就让我一个一个给你解释吧。首先，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团黑暗，无论这个人是否是善良的，黑暗就是这个人内心最本质的颜色，因为人生下来的时候并不懂得什么是良善，什么是罪恶。而人的一生，就是在将自己内心的黑暗不断变白的过程，而想要将自己的内心变成白色，只有不断积累良善。”

“也就是说我的内心终有一天会变白的。”

“是，也不是，你知道阴阳吗？”

“知道一些，阿爹总会给我看画在书上的那两条阴阳鱼。”

“其实一个人的内心就好比你口中的阴阳鱼，都是黑暗不可，都是白亮不行，只有一半是黑暗，一半是白亮，那这个人才会是一个善良的人。因为他懂得用内心的白去制衡内心的黑，也懂得用黑来压制白，过黑过白都不会是善良。”

“好深奥啊。”

“第二个问题，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心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那只狐狸又把自己的妖珠喂到了你的肚子里吧。”她听见女子这么说，千叶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已经不在你肚子里了哟。”女子指了指她略微隆起的胸部继续说道。“妖珠一旦进入体内，它就会沿着体内的经脉慢慢流动最终注入心脏。”

“也就是说，白妈妈用妖珠救了我？”

“可以这么理解，但若是用更准确的说法来解释的话，是重生，因为只要身体的主要器官还保存完整，那么哪怕是将人削成人彘都是可以令断掉的肢体重生的。”

“也就是说，白妈妈用妖珠将我重生了？”

“对的。白妈妈？”

“嗯，就是白狐。”

“你还给它取了一个蛮有趣的绰号。说起来，我们俩可是很久的朋友了。”说到这，女子若有所思的看向黑暗之中。

“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心里？”

“因为，在白妈妈的妖珠当中，有一部分我的灵力。你现在可以见到我，也就说明你的身体已经接受了我的灵力，并且混合在了一起，当你醒过来后，你就见不到我了，因为那时，我这保存的灵力就会被你的身体完全吸收。”

“吸收以后会怎样？”

“吸收以后，你会变得很强，可以储存更多的灵力在体内。”

“也就是说，我会变得比现在更强？”

“是的。那白妈妈的妖珠取了出来它会不会有事啊？”

“嗯...理论上来说不会有任何问题，妖珠的存在就像人体的骨骼一样，非关键的部分取出来不会影响生活，但是也不会再生，你明白了吗。”

“懂了懂了。”千叶连连点头，显然已经没有了刚开始那时候的恐惧。

“那，现在我就来解释第三个问题，我是谁。不过我说了这么半天已经有些口干舌燥了，所以，这次换你先介绍自己。”

“我...我叫千叶。”

“然后呢？就没了？”

“我还不太会介绍自己。”千叶尴尬的说道。

“唉，好吧。小女子姓千，名莲，娶一李姓夫君，也是千家第一位女性妖师。说起来你刚刚也说自己姓千呢。”她目光柔和的看着千叶，千叶眨了眨眼睛翘起小嘴。

“莫不然，你我还是宗亲呢。可第一位女性猎灵师？千莲？我好像从没听爷爷和父亲提起过。”

“哎呀，这都百余年前的事情了，提它做什么，都是道上的朋友称赞才弄了个第一。”

“可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嗯，我年龄不大，虽然是你的前辈，但我也不喜欢别人把我称呼的老了去，就叫我姐姐吧。”千叶看着千莲的年轻的容貌，点了点头，她咽下一口唾沫继续问道。

“那千莲姐姐，你的子嗣都叫什么啊？也好让我推算一下辈分。”

“这个嘛？”千莲挠了挠脑袋。“我当年受命出去猎灵时候他们两个还是个刚过百日的娃娃，虽然对那两个孩子有印象，但名字我到是真的有些忘记了。主要是当时的任务很多，每次出去一趟都要走上半月有余，当时我夫君一度以为家里是间客栈呢。但是我记得好像我最后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正巧赶上父亲的寿诞，所以当时就抽出怀里的绢帕写了两个字，交给我夫君后，好像被他当作是我给他们兄弟二人留下的名讳了。”

“是哪两个字？”

“唔....记不太清了，好像一个是喜字，另一个是祝字。原本我还想写的多一些，但是当时的任务催的急，所以就只写了这两个字，以至于后来被我夫君误会。”千莲笑的很开心，不过这到让千叶却有些疑惑，她略微的思索了一阵，不免一脸诧异的看着千莲，因为在千家族谱记载的若干条分支上，唯有一人的名字中带喜字，那便是爷爷，而带有祝字的人也只有一个，那便是爷爷的堂弟千祝，只不过千家的这个分支如今已经不在从事妖师的工作，转而投入了商人的行伍。

此刻的千叶脸上布满黑线，因为眼前这个笑的十分开心的人正是她的祖奶奶。

“我觉得还是叫您前辈比较好。”千叶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听到这话的千莲倒是很不开心，两只手扯住千叶的脸蛋来来回回的捏动。

“什么嘛，我哪有那么老，叫姐姐显得年轻，给我叫姐姐。”此刻的千莲仿佛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时不时的会耍一些只有孩子才会耍的小无赖。

“前...姐姐，姐姐，我还有些事情想问。”

“嗯，说吧，姐姐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她先是十分调皮的用手指去勾千叶的下巴，而后又十分开心的在她的头上轻轻抚摸。

这一连串的动作不禁让千叶十分头疼。

“姐姐，你为什么说你和白妈妈是认识很久的朋友？而且它的妖珠当中又为什么会有你的灵力？”

“关于这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很长很长又无聊的故事，你要是想听的话，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只要你不会觉得无聊就行。”千莲歪着脑袋看向千叶，似乎是在等她作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