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驭猎灵师传 第二十章 会和

黑压压的云层逐渐聚拢，昭示着一场大雨即将到来。扬州城下守城的官兵看着头顶的乌云，忍不住在心中长叹一声，他们已经许久都没有回家看看了。在扬州城周边的几个小镇中，村镇里的百姓在见到天气的异样后，纷纷收拾东西折返家中。

千明已于三日前赶到了距离扬州城不过十几里的雀镇，因为囊中羞涩，他这几日都住在小镇周边已经废弃的房屋中，搜刮来的那十几个铜板也让他用来抓药和吃饭了，而他的身体也在这几日的休整中有了不小的恢复，此刻已经可以不用在拄着铁伞行走了。

雀镇不大，却居住着大大小小两百多户的人家，而且这个镇子正坐落在通向扬州城和其他城郭的必经之路上，往往那些赶夜路的商贩他们都会选择在此地留宿一晚，以防荒野小路上突然出现的强盗土匪。

虽然雀镇往来的人流量十分庞大，但这小镇中有且仅有一家客栈，名为听风楼。客栈共计五层，每一层的格局都按照回字形来设计，这也使得客栈的内部有一个露天的窗口，在白天可以让柔和的阳光洒在每一层的平台上，而夜晚也可以让来住进来的客人见到夜空中的繁星。并且每一层都以一种花草来命名，从第一层至第五层分别为松、梅、兰、竹、菊。

这间客栈若是你白天入住，那么客栈的老板只会给你松字牌的房间，若是夜间投宿，那么给出来的便是二到五层的房牌。

而且一到夜晚，客栈的灯光亮起，听风楼便又会变成听凤楼，吸引一些有钱的公子哥、风流的诗人或是商贾纷纷来到此处，一掷千金以此来博美人一笑，好不热闹。

千明一连几日都蜗居在这间废弃的小屋里，他掏出仅剩的几枚铜板数了数，只剩下三枚，他长叹一口气，摸了摸空瘪的肚子，只能挠着脑袋走出小屋，毕竟再有个几日王冕就该赶到这里了。

穿行在小镇狭长的胡同中，迎面吹来的风裹挟着地面的水汽，肆无忌惮的拍打在千明的面颊。今晚的小镇里似乎在举办什么热闹的盛会，一盏盏游龙似的花灯在小镇的主干道上依次走过。

千明站在客栈对面，好奇的看着那些人面带各种鬼怪的面具，身着宽松的服饰，赤着双脚，手捧花灯，跳着奇怪的舞蹈向前走去。

待到人群走过，他走到客栈的门口，正要迈进去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三枚铜板，徘徊了一阵后，他还是鼓足勇气踏入了客栈的大门。

客栈内部富丽堂皇的景象在他踏入的一瞬间一股脑的涌入了千明的眼中，一时间这富丽堂皇的景象竟让他忘记了自己的窘迫，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罪恶的手也伸向了身边搔首弄姿的风尘女子身上。

“客官，客官，这大庭广众的，还是弄个包间，小心走了姑娘们的春光。”客栈的老板满面红光的迎上来，并将千明放在姑娘屁股上的手拉开。

“甚好，甚好。”他色迷迷地盯着那名轻薄的姑娘，似乎她每一个动作都能将他的魂勾走。

“客官，客官，咱们这的费用白天是白天的价格，这晚上又是晚上的价格，这晚上在这住上一晚啊，需要一两银子，所以您...”他伸手出来，示意千明需要先付今晚住宿的钱。

“甚好，甚好。”千明将那三枚铜板拿出来，扔到老板的手中，随后将他推开，一把将那姑娘揽入怀中，就要往楼上走去。可客栈老板在见到那三枚铜板后，刚刚还挂在脸上的笑容随机消失，怒气冲冲的扯住千明的衣领，随后说道。

“小子，你是想吃白食啊。来人，给我轰出去。”正说着，两个彪形大汉从一个隔间走出，一左一右的便要架起千明，却见到千明不紧不慢地推开二人，拿出自己的铁伞交到客栈老板的手并说道。

“唧唧歪歪的，我这家传的铁伞共有六种变化，就是在街上沿途叫卖，也得五两银子，暂且压放在你这，待到这几日我那朋友过来，在付给你房钱。”说完他在老板错愕的眼神中，搂着女人朝着二楼走去。

楼台之上，每个紧闭的房门中不停的传来男人与女人的嬉戏声，悦耳的叫声听的千明心里小鹿乱撞，抬头望去，只见楼上凸出来的露台之上，一个用白纱蒙面的女子坐在那里，她目光似水的看着楼下进进出出的顾客，随后弹起摆放在面前的五弦琴。

随着她手指的拨动，一段悲凉的琴声从她的指尖流转出来，与这个令人开心兴奋的场子并不契合，一时间所有伫立在露台之上的客人将目光纷纷向她投去，所有人都在安静地倾听着她的演奏。千明听的陶醉，搂着怀中的女子静静地站在那里倾听，仿佛一刻这整座客栈当中只有他和那名姑娘。

一曲操闭，姑娘仰面看向夜空，一颗泪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滑落，刚刚的那首曲子，似乎是在述说着她自己多舛的命运。今晚的星空被乌云遮挡，抬头望去时只能见到那漆黑的云层，千明顺手拿起应侍端着的葡萄走上楼，朝着那弹琴的姑娘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将饱满的葡萄粒塞进嘴里。

“我记得，唐王朝有个诗人，他自称谪仙人，留有一首形容美人的诗，叫‘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我觉得用这两句诗用来形容你，那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他端着葡萄走到姑娘的面前。但那姑娘眼睛却瞟向一旁的应侍。千明打量着那姑娘曼妙的身材和若隐若现的脸庞，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便要伸手去摘姑娘的面纱。

“不巧，打扰爷的雅兴了，我们盛月小姐只驻唱，不卖身。”侍从陪着笑一把抓住了千明伸出来的手。但显然他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因为他的手已经抓住了女子面纱的一角。“这位爷。”侍从走到千明的面前，将他与盛月小姐分隔开，似笑非笑的盯着千明。

见此情景，千明随即放开抓着的面纱，转身离开的时候顺手将托盘中的葡萄打翻在地，随后冷漠的走下了楼，圆滚滚的葡萄粒四散奔逃，滚落在盛月的脚边，她伸手捡起那颗葡萄，但那双眼睛却落在了千明离开的背影，目送着他搂起一位姑娘走进一间空房。

“小姐，我们也走吧。”

“嗯。”她将目光从那间屋子挪开，跟在侍从的身后下至一层，然后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入了一间昏暗的房间。

疯狂，还是疯狂，是男人的疯狂，也是女人的疯狂；叫声，是欲望的叫声，也是疯狂的叫声，代表着屋内人们的欲望被彻底点燃。

客栈内外灯火通明，木料和石砖的交错并没有在条街道上显得突兀，两侧的阁楼中纷纷从房间内扯出一道道的细绳，将明晃晃地灯笼点缀在街道上方，大量的行人穿行在拥挤的街道中央，嘈杂的说话声夹杂着不时敲响的锣鼓声，并且在小镇的中心，还在燃放烟花，热闹的程度很难让人想象这只是扬州城下辖的一个小镇。

随着天色越来越晚，堆积的云层逐渐散去，预想当中的大雨并没有如约而至，反倒是让街道变得更加热闹。转过这个街角，一个舞龙的队伍向着狭窄的街道缓缓走过来，领头的人手里持着圆滚滚的绣球，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的附和着身旁敲打的乐声，尽情的摇晃，那条由各种草药的根茎编织而成的龙跟在他身后也随着节奏开始左右摆动，时而上跃，时而下沉，犹如真龙一般穿梭在人海当中。

街尾搭着一座三丈高，两丈宽的露台周边挂着几十盏红彤彤的灯笼，一块如同红日般的毡子铺在露台上，上面几十名舞女带着统一的面具，穿着统一的服装，她们的上身是一件宽领大红薄衫，下身则是一件淡红色百褶裙，脚上是一双高帮的靴，靴的面料是红绸缝制的，与红裙的颜色相一致，她们随着台后乐队奏响的曲调翩翩起舞，引得一些文人墨客驻足观看。

镇中心的位置，无数朵烟花争先恐后的飞上了天，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自己，映在驻足观看人群的脸上，让黑夜宛如白昼。随着最后一朵烟花在空中爆开，此时的庆典也达到了最高潮。

幽黑的小巷中，祭典的主角也被揭开面纱，两尊高大的女性塑像被八名壮汉抬出，他们步履铿锵的走在前面，身后则是由十二名光着上身的壮汉抬着一个木制的平台，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张绘有鬼怪的面具，似乎蕴含着神秘的寓意，围观的群众纷纷拿着艾草朝着他们赤裸的上身扔去，似有驱疫之意。

平台上站着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红色的祭司服侍，脸上带着一个画的五彩斑斓的木制面具，并且在上面跳着一段不知名的舞蹈，而她的嘴里还缓缓唱着什么，待到平台走近了，拥挤的人群才听清那个女人口中吟唱着的东西

“魂兮归来！反故居些。

天地四方，多贼奸些。

像设君室，静闲安些。

高堂邃宇，槛层轩些。

层台累榭，临高山些。

网户朱缀，刻方连些。

冬有穾厦，夏室寒些。

川谷径复，流潺湲些。

光风转蕙，氾崇兰些。

经堂入奥，朱尘筵些。

砥室翠翘，挂曲琼些。

翡翠珠被，烂齐光些。

蒻阿拂壁，罗帱张些。

纂组绮缟，结琦璜些。

室中之观，多珍怪些。

兰膏明烛，华容备些。

二八侍宿，射递代些。

九侯淑女，多迅众些。

盛鬋不同制，实满宫些.…”

女塑像和祭司的平台被这几十名壮汉抬着继续向前走去，嘈杂的人群紧紧地跟随在他们的身后，簇拥着，跟随着一并同行，潮水般的人群中，攒动的人头彰显出庆典的盛大。

千明结束了战斗后，穿着亵衣趴在窗边一边吃着手中的葡萄，一边向着下面的人群吐着葡萄籽，没一会儿他手中那串葡萄便被吃了个干净。他摇了摇头道出一句无聊，转身又躺回到床上，出神的盯着怀中的女子，手指游动在她漂亮的脸蛋上。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三声梆子的响声，那女子连忙抬眼看了一下窗外的天空，然后迅速的穿好衣服一言不发的从房间离开，任凭千明如何呼唤她都不发一言。待她走后，千明一个人守在孤独的房间，呆呆地望着棚顶，在和风轻柔的拂动下，他缓缓进入梦乡。

王冕算了算日子，与韩玥分开也有六日之久了。他望了一眼泛白的天际，孤身一人走到了镇口，此时小镇的狂欢已经结束，寂寥无人的街道上留下满地的艾草，他随手捡起几支被踩烂的艾草，十分可惜的摇了摇头，正当他即将迈入小镇的时候，敏锐的嗅觉忽然察觉到了空气中残留的火药味。由于昨晚大量的烟花被燃放，整座小镇中的空气中都还弥漫着火药燃烧后的味道。他摇了摇头，蹲下身子，在面前的土地上抓起一小撮沙土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了一阵后便吐了出去，脸上挂着不容易的笑容。他伸手摸象挂在腰间的葫芦，里面放着这几日他炼好的七枚灵丸。

他收拾好心情，伸了个懒腰，迈开步子向着小镇走了进去。由于这小镇当中只有一个客栈，所以王冕很轻松的便找到了千明的落脚点。他站在听风楼的门口，看着那些衣着光鲜的客人纷纷离散而去，他也只是简单的扫了一眼在确认人群之中没有千明后，他悄悄地走进客栈，趁着前台的店员正在打盹，他偷瞄了一眼店员背后的房牌，然后绕过正在一层收拾酒桌的侍从们，在松字层悬挂有房牌的房间找寻了一圈后，并没有见到千明的踪迹，便径直走上楼，一户一户的推门寻找，最终在兰花七号房内发现了还在熟睡中的千明。

听到房间的门被推开，千明还以为是老板前来收账，他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向门口望去，却见到王冕正铁青着脸看向他，他扫了一眼王冕的身边，并没有见到那个叫韩玥的女子，他的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伤势如何了？”王冕拉开一把椅子坐在上面，从桌上剩下的残羹剩饭中找到一个干净茶杯，给自己到上一杯水。

“这几日吃过药了，已无大碍。不得不说，那个青玄老人的药还真的厉害，腿上的伤口好的异常快。”说着撸起腿上的裤子，露出已经结痂的伤口。

“那断掉的肋骨那？”

“也好的差不多了。你看。”说着用手在已经取下木棍的肋骨处轻轻地拍了拍。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吃过午饭后在向着扬州城出发。”千明点点头，此刻他心里清楚，雀镇离他家的位置已经十分的近了。王冕喝过茶水，顺手拿起千明身旁的那床被褥，而后放在地上。“我先睡会。你，收拾一下自己吧。”说完，他将身上剩余的铜钱全都放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