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驭猎灵师传 第十八章 恐惧

厚重的尘土覆盖在王冕的身上，他起身的一瞬间，满身尘土的样子，宛如从沙土中走出来。他目光呆滞的望着消失的桃林，不言不语的捡起落在地上的石书，他沉默的看向身后的韩玥，眼中充满愧疚。

韩玥走到王冕身边，细心的拍去他身上的尘土，然后重新整理好散落在地上的包裹。

“我不应该接受这本石书的，就应该把它放在桃林的。”王冕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那本石书，站在那里久久不能释怀。

“又何必自责呢，你也不能把一切事情全都预料到。也许将它放出来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凡事，都存有两面性。”听到韩玥的解释，王冕苦笑了一下，他将紧握的石书交到她的手上。

“两面性？我不应该失去一个妖师应有的判断，完全被它牵着鼻子走了。”王冕摇了摇头，望着桃桃离去的方向，沉吟道“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把它消灭。”

“也许这石书上写有应对它的方法呢？”韩玥翻开石书认真的看着，可上面写有的文字却令她头大。“这写的是什么啊？”她将石书递给王冕，王冕接过石书拿在手上，不禁紧皱眉头。

“这上面刻的文字是佛门的梵文，不过历史上精通梵文的僧侣不过寥寥数人，可他们却也都是转译天竺的经书并没有独自编撰经文的啊？”他疑惑的看着石书上镌刻的文字，伸手抚摸，凿刻所留下的痕迹虽然经过多年的封存，但仍旧十分锋利。手指在文字的边缘划过的时候，似乎可以将手指割裂。

在翻动了几页石书没有发现有用的信息后，王冕失落的将它合上，可就在即将合上的一瞬间，他的眼前却忽然变得白茫茫一片，双耳也在这一瞬间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的身体则开始不由自主的开始摇晃，忽然一道一闪而过的画面在他眼前浮现，他清晰的看见韩玥在被什么击中后，她的身体开始慢慢消散，无论他如何呼喊，都无法引起他人的注意，只能无力的站在一旁观看。

画面逐渐淡去，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也渐渐褪去，面前重新出现了韩玥那张紧张的面庞。

“王大哥，你怎么了？你还好吗？”王冕看着略显焦急的韩玥，刚想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他揉了揉摔痛的脑袋，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

“啊，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呢，刚刚可吓坏我了，你突然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我怎么叫你都不应答。”

“可能是气急攻心，昏了过去，但现在不也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王冕坐起身来，将石书捡起并合上，长吁了一口气后他严肃的看向韩玥。

“玥儿，我有件事需要拜托你一下。”听到他这么一说，韩玥转头看向坐在地上的王冕。

“拜托我？什么事情？”

“我想...让你将这本石书带给我的一位老朋友。”

“老朋友？”韩玥听到王冕这么说，蹲下了身子。

“这一路我也同你说了我现在需要赶到扬州的事情了吧，但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的确是出了一些小插曲，可我目前实在是分身乏术，无法亲自前去了，所以我想拜托你走一趟。”

“需要我送到那里？”

“东京开封府的千家，家主叫千将，是我的老朋友了。他了解的东西比我要多一些，所以将这本石书交给他，他应该能尽快解读出这本书的含义。”王冕将石书包好递到了韩玥的面前。

“那你呢？”

“我？”

“对，你怎么办？”

“我的话，等我解决了千明家的问题，我会尽快赶去千大哥那里，毕竟我还有样东西被我暂时压放在了他那里。”

韩玥缓缓接过石书，没有说什么，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王冕看着她略显失落的表情，忽然将手按在她头上“放心，我会去他那里找你的。”一束光落在他微笑的面庞上，青涩的模样刻在了韩玥的心里。

“我等着你，等你回来。”她默默地起身，但却忽然伸手掐在王冕的耳垂上。“小时候，我阿孃说要是和别人立下约定就要在人家的耳垂上捏一下，这样的约定才会生效。”听见她这么说，王冕笑了一下，也伸手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地捏了一下。

“那我们便是立下约定了。”

韩玥不舍的点点头将石书放进包裹里，同时王冕也拿出一张符箓交给她。

“找到千家之后，将这张符箓交给千将千大哥，他看到这符箓上的文字，就知道是我了。”韩玥收好符箓。而王冕则从衣服上撤下一块布来铺在地上，为她画出前往开封府的路线图，并标注了千家在开封府内的大致方位。

“千大哥和千嫂嫂是个善心的人，你只消在府上小住一段时日，待到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就即刻动身前往千家。”

二人并肩走出山谷，王冕似乎仍有些话想说，但他还是忍住了将那些话留在了肚子里。两人在一个岔路口处分别，韩玥顺着宽敞的官道孤独的向前走去，背着包裹的她走走停停，不时的张望王冕的身影；而王冕则轻装简行的走入一条安静的小路，时不时地朝着望向自己的韩玥挥手，直至茂密的丛林彻底将二人隔绝。

难掩的情绪在韩玥的心底涌动，同时也在王冕的心中不断翻涌，但他却更为在意的是那个一闪而过的画面，他不希望她消失。

“难过，难过，终是黄粱一梦，不消，不消，月上孤影月下逢。”王冕转过身看着走过的路，缓缓吟出这两句词来，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身上，倒映出他的孤独。

千明缓慢的走了一日，终于在夕阳快要落下的时候才来到一座小村庄上。看着车来车往的商贩和当地的村民做着交易，为了一块普通的布料两二人你来我往的进行杀价，他摇了摇头从他们的身边默默走过。

一个女人背上背着一个还在吃奶的孩子，肩上还架着一个扁担，扁担的前后挑着两桶略显浑浊的水，吃力的从千明身边走过。忽然一粒石子被女人踩在脚下，瞬间传来的痛感使得女人重心不稳，仰面摔在地上，两桶浑浊的水一瞬间洒在土地上，背上的孩子也顺势掉了出来。木桶中滚滚而出的浑水和着泥土开始蔓延，一部分打湿了女人的衣服，但她却并不在意，而是急忙爬到孩子身边将哭泣的孩子抱在怀中，生怕他受到伤害。

千明眼看着女人摔倒，只是冷漠的转过身离去，受伤的腿脚也加快了速度。几名好心的壮汉拾起扁担和水桶，在说笑声和安慰声中去帮女人去河边重新打水，几名好心的老妇人也是让女人先到自己家来换下湿漉漉的衣服。

村庄内，人们居住的都相对紧凑，邻里之间也都是互帮互助，能尽一分薄力便尽一份薄力，但是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大家也都是纷纷开始闭门不出。千明向路过的院子左右张望，只见这里的家家户户都会在院内的菜地里面种上一些常吃的蔬菜，来供己生活，但每家每户的院内却并没有见到常见的水井。

他走到一户家门前的院子，正望见这户人家正在抓紧生火造饭，袅袅的炊烟飘散在被夕阳染红的天际，一股饭菜的香味也顺着房门飘到外面，闯进千明的鼻子里，他咽了咽口水，手中的长枪握的紧了，大胆的将人家关好的院门打开不声不响的闯了进去。

“大嫂，大嫂！”他走了一段，见到一个贪玩的孩子从屋内跑出来时，这才高声叫道，听见声音，一位衣着简朴的妇人从屋内走了出来，身后则又探出两个孩子的头来。

“你找谁？又有何事？”妇人快步走到那个贪玩的孩子身边一把将他拉回到屋子里，站在门口对着千明询问道。

“大嫂，赶了一天的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正好闻见你家飘香的饭菜味，不知可否讨些来吃，这肚子饿了一天，着实有些挨不住了。”见妇人没有动作，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七八枚铜板放在地上。妇人没说话，拉着孩子转身走回房内，不一会便端着一大碗的饭菜和一双筷子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大约三岁的孩子，孩子的手中捧着一把小竹椅，但是二人仍然没有走到千明的面前，只是将东西放在院内的空地上。

“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而且屋内破乱，就不请客人进去了，吃过饭后，就尽早离开吧。”说着将碗筷放在了小竹椅上，拉着孩子退回房内。千明见到妇人走回屋里，便也不在端着架子，快步走过去端起饭碗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全然不顾碗中到底是何饭菜，吃的一塌糊涂。

天色暗的很快，千明将吃过的饭碗和铜板全都放在竹椅上，并向妇人表明了自己道士的身份，在反复的纠缠之后，妇人才勉强允诺他在柴房借住一晚，乘着天还没黑，妇人给他送了一床棉被，并告诉他晚上将门关好，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便急急忙忙地回到屋子里并将门紧锁。

吃饱喝足后的千明躺在柴房的木柴上，透过柴房的窗户看着夜空中悬挂的星星。没一会儿倦意便涌上了他的心头，他将棉被盖在身上，双眼微闭吐息均匀，不多时便沉沉的睡了过去。清爽的风透过柴房的窗户吹在他的面颊，似乎可以带走他一天的疲惫。

深夜，空中的繁星和月亮被云层遮掩，乌黑的云层遮掩住了星与月的光辉，让这片土地被黑暗笼罩。

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将他惊醒，他嘟囔了两句，本想翻个身继续睡，却听见柴房的门被什么东西重重的砸了一下，他有些生气的坐起来，一只手按着胸口的伤，朝着柴房的门骂了一句什么。而后缓慢的站起来，他打开门，看着乌漆嘛黑的门外，一阵风不合时宜的吹了进来，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只觉得一阵阴森恐怖，他探出头去，骂骂咧咧地讲了几句，正要将门关上的时候，只见到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被丢在了门外。

他生气的想上去踢一脚，但是腿上的伤口却让他不得不停止这个想法，只好俯下身将它捡起来。他伸手在上面摸了摸，却发现这颗圆球的表面并不光滑，一些地方有凸起，一些地方有凹陷，很像一个人的头颅，并且上面还覆盖着些许黏稠的液体，他将圆球拿到面前，借着月光仔细来辨认，待到看清时不禁吓了他一跳，就连残存的睡意也被吓得瞬间全无，手中的圆球也被他丢出好远。

因为那并不是什么圆球，而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而且那人头不是别人的，正是给他饭食的妇人的脑袋。千明急忙取来铁伞傍在身边，谨慎朝着院子里面张望，只见小院的大门大肆的打开，像是有人乘着夜色闯了进来。“难道是这家遭了强盗？还是说有妖灵出没？那它听没听到我刚刚的说话声？要是听到了，我该怎么办？”他这样在心里想着，正瞧见妇人一家居住的房屋此刻门洞大开。

远远地望去，只见屋内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正巧这时，一片黑云将寒月遮挡，夜空之中的最后一点光亮也被隐藏。千明将铁伞变换成刀状，持在手里，壮着胆子走出柴房，他走到院中，谨慎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之间从黑暗中袭来。在没有发现有任何危险后，他一步步地挪动到了主屋的门前，将左脚迈过门槛，半个身子也随之慢慢地探进屋内，忽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冲鼻腔，呛得他立刻将身体缩回来。

黑暗中，一个身影突然从他头顶掠过，并且还踩在了他的背上，千明的身体突然一怔，他的心脏在这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紧张地吞了口唾沫，慢慢地转头看去，但在黑夜中和视野的限制，他也仅仅只是看了个大概轮廓，只能看到那是个妖兽拥有一颗巨大的头和一对巨大的爪子，其他的一概无法看清。

千明颤抖着身子想要寻个可以躲藏的地方，而那妖兽似乎也发觉了他的想法，踩在他背上的爪子猛然发力，将千明推入了充满血腥味的房间，与此同时院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夜空中厚重的云层也将月亮释放，寒冷的月光重新笼罩在这片土地上。千明颤抖着身体回头望去，这才看清了那身影的大致样貌，那是一个长有巨大的头的妖兽，其形状如羊身，一对眼睛似乎长在腋下，虎齿人手，大嘴。此刻它正直勾勾的盯着千明，并且张开的嘴巴里还流出莫名的液体。

一人一妖静静地对视，一个处于黑暗之中，一个立于寒月之下，既是对峙，也是博弈。

千明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悄悄挪动视线，目光正巧落在了那妇人的人头上，此刻她的双眼大睁，好像在盯着千明看一样。他连忙将视线挪开，看向屋内，可屋内的情况更不乐观，各种残肢断臂散落在房间的每一处，浓烈的气味不停地骚扰着他脆弱的呼吸。

此刻的千明十分想逃离此地，但恐惧已经遍布他的全身，他现在只求自己面前的这只妖兽已经吃饱喝足，但同时他也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各种自己知晓的菩萨或者神仙的名字，希望他们能给予自己微薄的好运。

忽然，他面前的妖咧开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