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雪花纷飞 第八章 顾家

今夕站在顾家门口，却迟迟没有进去。抬头“顾府”两个大字也算是恢宏。今夕努了努嘴，一口气在胸中回旋，缓缓吐出，眼里翻涌的情绪被强行压下，还是那般的云淡风轻。这些年，他一直在玄鞎殿生活，和顾府的联系，很淡，很淡。那所谓的大伯，本就不常上天，为数不多的匆匆几眼，不浓不淡，算不上亲密，碰上了，不过是个浮于表面的招呼，那张淡然的脸，与记忆中那个冷漠的近乎绝情的人如出一辙。

“夕儿，进去吧。”大长老知道今夕在犹豫什么，默默的拍了拍今夕的肩膀，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目光也最终落在那幅牌匾上，到底是天帝御赐的牌匾，果真是不一样的。关于那瓶药，想知道结果，是躲不开顾家的。

今夕刚刚敲响顾家的大门，一管家模样的人开了门，脸上多多少少带些怒意，自家夫人好心收留了几个乞丐几日，怎么天天上门乞讨，撵都撵不走。门开的刹那，管家将目光落在了今夕的脸上，愣住，就连不耐也凝固在了他的脸上。“二，二少爷？”今夕从不主动回顾家，也不能怪管家惊讶。

顾家家主外出游历，主母让管家领着他们回房休息，今夕没有拒绝，毕竟自己住过的偏院过于破旧了，他倒是无所谓，但不可以让大长老住那样的房间。只是，走了几步，今夕忍不住有些疑惑，一般的大家族都是分前院和后院，客人多是住在前院，只有东家，住在后院。而管家显然将他们引进了后院。但今夕向来不在意这些，虽有些不解，但也没说什么。

步入后院，难免见到些顾家的后辈，几个孩子，大概是旁支的孩子，但到底姓顾，血脉近了些，又还没分家，也住在后院。小孩子嘛，嬉戏打闹也是正常。后院来了新人，呼啦啦的围了上来。好奇的望着两个陌生人。今夕对孩子没兴趣，也没在意。“大哥哥，你长得好好看。”突然，今夕的裤腿被一双小手拉动，低头一看，是个三四岁的女孩子，倒也是奇怪，这一群孩子足足有七八个，但小女孩就这么一个。“大哥哥，抱抱。”

管家见着小女孩，一双目光在今夕和女孩脸上来回切换，完了，天界谁不知道，他们二少爷生性凉薄，厌恶陌生人触碰自己。眼见着今夕皱了皱眉头，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这可是这一脉的女娃娃，若不是这支旁系出了女孩，早就按家规分家出去了。“二少爷，这位是……”

“我知道，堂伯的孙女。”今夕虽不舒服，但还是将小女孩抱了起来，为什么，他的脑海里会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这个小女孩，让他想到了暖阳的小时候吗？“大伯特意写信给我，说是叫顾欣。”今夕不明白顾家主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旁系的小女孩特意给自己写信，他抱了顾欣一会儿就放下了，他还是不习惯会陌生人接触。

顾欣被今夕抱在怀里，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今夕的脸，小家伙还没有生成什么外貌的概念，但喜欢好看的东西是人的本能。“你就是堂爷爷说的二叔叔吗？”小丫头感受不到今夕的冷意，偏着头，小手含在嘴里，一脸呆萌，“难怪堂爷爷说二叔叔长的好看，二叔叔比其他叔叔都好看。”

今夕没做停留，但顾欣的话还是落在了他的耳朵里，她嘴里的“堂爷爷”就是顾家主吧，为什么，他会对一个小女孩那么上心。今夕甩了甩头，不打算去想。

夜里，或许是回到了幼时生活过的地方，今夕睡得极不踏实。“夕儿，来，阿娘抱。”一个少妇模样的人，蹲在地上，对着今夕张开了手臂，小小的今夕跌跌撞撞的跑向少妇。不管是少妇还是今夕，笑的很开心，岁月静好。

“阿哥！”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撕心裂肺般的，很突兀，像是一道雷，劈开了宁静。今夕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很模糊，甚至连人形都没有，颜色也看不清。就连那个声音也是断断续续，飘落在风里。

“呃。”今夕瞬间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一双眼睛猛然睁开，不知是不是因为噩梦，琥珀色的眼睛染上了一层猩红，只是转瞬即逝，没有任何人发现。一边打坐的大长老意识到今夕的不对劲，只是还没等他说什么，今夕从床上翻身而下，随意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问到“师父想不想看看我幼儿时住的房子。”许是回了老宅，又勾起了几分回忆，他突然很想回去看看，这是一种没有来由的感觉，强烈到他一刻也不想等待。自从八岁父亲从军，他与母亲随军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不过他的记忆一向是极好的。

夜色浓重，两人凭着今夕的记忆，也是找到了两处草屋。草屋很小，在夜晚的风中摇摇欲坠，与周围恢宏的建筑格格不入，却包含着今夕最初的记忆。大长老望着草屋，目光落在今夕身上，更是心疼，这么小的孩子，蜷缩在破败不堪的房间里，凄风苦雨，就是这种既不遮风，有不挡雨的屋子，对他而言却是最温暖的地方。

反观今夕，面色坦然，冷静到不可思议。那段记忆虽难忘，到底过了太久，时间总能磨平棱角情感，虽不至于遗忘，但也没那么难耐。八岁前的事历历在目，伸手想去抓，忽地逃离指尖，回想起来，却无半点波澜，若非说有，那便是淡淡的凄凉，仿佛一个无关之人的旁观。今夕苦笑摇头，顾今夕，生性凉薄，这一点，慕泽没有说错。到如今，怕也只有大长老亦或是暖阳，才能牵动他的情绪。

今夕推门而入，木门沉重，像是苟延残喘的垂暮人的叹息。房内还算整洁，顾家主年年派人来打扫。陈设很是简单，甚至是破落，但使用者应很是爱护。除了必用品，什么也没有。有的，也是缺胳膊断腿，一看就是别人不要的。今夕指尖拂过这些家具，记忆随之涌动，面上却是无悲无喜。“这些，均是父亲从族人丢弃的家具中寻来的。”

房间里太简单了，简单到一眼就能看到所有陈设。大长老的目光很快就被放在角落的布娃娃吸引住了。拿起一看，很是破旧，廉价的布料，连收边也没有做，灰扑扑的，看不出模样。“你小时候还喜欢这个？”布娃娃显然是给孩子玩的，看着粗糙的质感，怕是府上奴仆的孩子玩剩下的。

今夕愣了一下，布娃娃吗，一般是女孩子喜欢的，他不记得自己喜欢这个啊。上前一步，接过布娃娃，但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没印象了。”

对于这个布娃娃，今夕和大长老都没有放在心上，小孩子喜欢布娃娃也不是奇怪的事，男孩子长大些，不喜欢了，遗落在这儿，也是正常。只是这个孩子，堂堂二少爷，却只能捡下人不要的玩具。

今夕这边相安无事，慕泽哪儿却是鸡飞蛋打，好不惊险。原因就是大长老和今夕将他独自一人扔在了魔洲，落单的慕泽运气还不好，碰上了慕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