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尝一夏 第六十三章 物非人非

头痛欲裂的感觉

樊浩缓缓的睁开眼，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浅咖色的木质地板，简约的白色餐桌腿，面前还有一个柠檬黄的单人沙发正背对着他

他这是在哪儿？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起身，腰背上又传来一阵酸痛，整个身体僵硬的仿佛不是自己的

坐起来后，他的视野变得阔大起来，他看见客厅靠墙的长沙发上躺着一个人

樱花粉的家居服，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沙发上，两只脚紧紧的贴合在一起，只露出了一小截小腿和粉色的外踝骨，再往上看，头发也十分凌乱的散落着，胳膊还从沙发的边上垂了下来

樊浩坐在原地缓了一下身上的酸楚，光着脚便走过去了，他蹲在沙发边上，把掉落在地上的那个发带捡起来放在茶几上，然后看向付霖霖

面色红润，呼吸均匀

睡得还挺香

鼻息闯入一股淡淡的香味，他俯身凑近了去闻，想要闻的更真切些，结果下一秒就跟付霖霖黑色的瞳孔对上了

如果把这个画面放在偶像剧里，那BGM一定是抒情的，滤镜一定是粉红的，听见的声音也只有小鹿乱撞的心跳声

可事实上，现实生活中并没有那么多浪漫可言

他看见付霖霖一点点的皱起了眉，然后不动声色的用手捂着口鼻，瞳仁黑黝黝看起来有些...嫌弃？

樊浩盯了她半晌，最后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裳，然后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悦的将身子往后退了些

“你还敢嫌弃我？！”

樊浩质问她

“为什么让我在地上睡了一晚上？”

付霖霖从沙发上爬起来，盘腿而坐，就算是这个高度，她也只能勉强平视着樊浩

“你多高？”

“187.3”

男人的本能，在他还没来得及想付霖霖为什么会这么问的时候，他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你知道一个人的身体在极度放松的状态下有多沉吗？而且我跟你的身高还差着20厘米的距离，还是你觉得我有足够的力量能把你扛到床上去？”

“......”

他就是随口一说，这人还真跟他理论起来了，翟修经常喝的醉醺醺的，他一个大男人扶着那一摊烂泥都费劲儿，更别说像付霖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了

虽说是练过两年跆拳道，但毕竟两人的身高和体型差都摆在这了

两个人对峙了一会，樊浩突然说了声“没劲”，然后起身问她浴室在哪，他要洗澡

付霖霖伸手往一旁指了指，樊浩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过去了，在他关门的那一瞬间，又听见付霖霖喊

“头顶的柜子里有新牙刷”

樊浩一手解着衬衣纽扣，一手去开柜门，果然看见几只还没拆封的新牙刷

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付霖霖身体一歪又重新倒回沙发上，她昨晚明明可以睡床的，可她昨天晚上躺在卧室的床上，刚准备进入睡眠状态，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了梆梆作响的噪音

付霖霖猜樊浩肯定很喜欢他那双皮鞋，不然也不会在他神志不清的时候，还能准确无误的找到她放在玄关底下的鞋子

鞋尖在他手里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地板，像是在月圆之夜里举行着某种神秘的仪式，当月亮最后一块缺陷被填满时，被敲击的地方就会发出幽绿色的光，而见过这束光的人就会被夺走神识，成为一个没有心的傀儡

天使长米迦勒为摩西的尸首与魔鬼争辩的时候，尚且不敢用毁谤的话罪责他，只说，主责备你吧

如果不是怕楼下的邻居找上来，付霖霖绝对不会去抢他的皮鞋，这样樊浩就不会凶巴巴的让她滚了

喝醉酒的人蛮不讲理，清醒的人还要去好言相劝，付霖霖开始有些后悔把樊浩拖进自己家门了，她当时应该直接报警，警察叔叔肯定不会是坏人

第二次敲地板，樊浩说想喝水，付霖霖给他倒了杯水

第三次敲地板，樊浩掀了身上的棉被说热，付霖霖把空调的温度往下调了两度

第四次敲地板，樊浩把地上的棉被也卷到了身上说冷，付霖霖又把空调的温度往上调了两度

这一晚上，樊浩被渴醒了四次，热到两次，冷到一次，最后他开始嘟嘟囔囔的说着胡话，付霖霖俯身去听，结果发现樊浩是在骂她

他说

付霖霖，你从来都没有心的

不知道樊浩是处于什么角度给她下这种定论的，但是她不认同

因为今晚的月亮不是圆的，樊浩的鞋尖也没有发出幽绿色的光，她也没有成为一个被夺走神识的傀儡

所以她是有心的

“我洗完了，吹风机在哪？没找到”

浴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头顶传来樊浩的声音

他的声线比刚才那会儿变得清亮了些，少了一些颗粒感，难道漱口的时候声带也会被顺便清洗了吗

付霖霖没动身，拱着脑袋用眼睛往上瞟

当看到樊浩围着浴巾光着上半身的时候，她立马就收回了视线，脸也噌的一下就红了，后知后觉的她起身背对着樊浩，说话难得的结巴起来

“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我没有衣服啊”

难不成他以后跟付霖霖出门吃个饭还要带身衣服吗

“你刚才进去的时候不还穿着呢吗”

樊浩怔然，有那么一刹那觉得她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如果不是因为他一扭头就看见脏衣篓里的那两件衣服，他可能真的就忘了他刚才为什么要洗澡

“咱俩到底是谁喝多了？”

“咚咚咚”

门外适时地响起了敲门声，付霖霖惊了一下，回头就看见樊浩头上顶着她的毛巾大摇大摆的往门口走去

她不知道门外是谁，但是不论是谁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多想，四肢还在宕机，大脑已经命令她把话给说出去了

“你先别开门！”

樊浩回头看了她一眼，握着门把的手却没有停下来，没有一点迟疑的就把它压了下去

“咔嚓”一声

门开了

付霖霖十个脚拇指抓着地，像是被冻结在了原地

门外是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女人，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勾勒出她的身姿，明眸皓齿，波浪红唇很是明艳

“樊总，您要的衣服”

Lisa站在门口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他，从第一眼看清樊浩没有穿上衣时，她的目光就自觉的下沉了，后面也再没将视线移到不该看的地方

“嗯，辛苦”

见樊浩接过她手中的袋子，Lisa冲他点了点头就离开了，整个过程就像是例行公事，完成特定工作一样

付霖霖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樊浩已经换好衣服吹干头发，像个游客一样在她的客厅里乱逛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租房子？”

樊浩站在窗前往外看，因为楼与楼之间的距离太近还互相遮挡着，已经快十点了，第一缕阳光才刚照进来

“因为便宜”

樊浩回头，付霖霖正在厨房背对着他做早午餐

阳光的势头很足，刺的他睁不开眼睛，眼前的一切被光晕染开始变得朦胧起来

“刚回国的时候，我去吴中找过你”

“可里面住的人我不认识”

“临走的时候，我发现楼下的那棵桂花树也被砍了”

黄白分明的煎蛋在平底锅里滋滋作响，手上的水递进锅里溅了些油出来，付霖霖手背上多了两个红色的印记，像极了那些因为渴望获得神灵庇护，而在自己额间点缀上“迪勒格”的信门徒

她知道樊浩想问什么

圣经《新约·马太福音》里有句话是这样说的

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

“我爸死了，房子应该是被孙虹卖了”

“我已经很久没回吴中了”

“他们可能是嫌那颗桂花树遮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