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印城 第十四章 命好一点

通道走到了尽头，舱门正敞开着，只要再多迈进一步，便是这艘外星飞船的舰桥。

而腕表上称呼这艘外星飞船为“采集者”。

空气中溢散着淡淡的血腥味，一名亚裔男子正捂住小腿上的伤痕，尽力克制着被子弹贯穿的痛苦，目光盯紧在远处的那个衰老枯朽的身形上。这名亚裔男性就是被船长薅跑的那位大副。

那老人如同带着至宝般捧抱紧着怀里的那颗人头，任由它脖颈流出的白色污浊沾满一身也丝毫不肯松懈一点。他另一手正端握着一把电磁手枪，此刻全力板正着却仍然在微微颤抖，而那微颤的枪口正在晃动中顽固的指着一个忙碌的身影。

那名黑人船长此刻在枪口的逼迫下，正顺从的按照老人与他手中“头颅”所说，执行一个个操作。无论这个老人的枪法会有多差，他都不敢拿命去赌，而上一个尝试下注的人此刻正捂着伤口坐在门边。

大卫的脑袋依旧在吐着些许白色液体，它的声音时大时小，错乱开的仿生结构与杂乱的电流让它的许多功能失去了作用，但还健全的逻辑结构与记忆芯片，让它还能为自己的创造者忠实完成最后一项工作。

那名黑人船长的面前是一座他难以描述的古怪操作台，不是简单明了的按钮与推杆，而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一个个如同鸡蛋的白色与绿色的椭圆形凸起，它们呈扇形散开在座位前，大致只能看出这是一个控制台，但是具体要怎么操作却是完全未知的。

而这里唯一知晓的就只有大卫，此刻它正被老人宝贝似的捧着，指挥着船长的一举一动。

“…你…需要依次松开第四，第三…第二个吹孔，对，就像笛子那样使用它…”

大卫开指导着船长使用那个吹笛般的发声器，而在按照那个固定的节奏吹响时，船长面前的操作台突然活了过来，无数亮绿色的光点汇聚成一条条跃动的谱线，在操作台上不同的按钮间一齐跳动，并跟随着无声的音律描画出各种奇异的线条。

“…你…你要先按动最右侧的那四个按钮，从右向左来按…然后是你现在右手左边那个尺寸上更大的椭圆……”

船长在大卫的指引与枪口的逼视下，精确执行着每一个操作，直到一枚莹绿色的圆球在数条绿色光线的跃动与交汇下升起在操作台上。

“这是要启动飞船吗？你们打算把这整艘船都带回去？”

黑人船长做完这一切后，他惊愕的抬头看着老人问道。

“这种垃圾带回去做什么？我想要的从来就只有一个东西啊！”

“呵，永生呗！”李健插话道。

在一次次的惊吓中已经有些免疫了的李健，就这么大剌的出现在彼得.韦兰德面前，以及他的枪口之下。

李健的目光扫过那名大副腿下溢积出的血红溪流，略过那跳动在音律中的控制台与高举双手的船长，锁死在了彼得.韦兰德身上。他的嘴上依旧挂着那难明其意的笑容，一手扶过舱门边侧向前走近了些。

韦兰德那还没随操作成功而放松多少的神情，就因为突然插入的声音而马上又绷紧，他握着手枪立刻晃向舱门，对向了那张他还有些印象的脸。

“李健先生……？”

“……你还想要阻止我？”

韦兰德严肃的看着面前的李健，他佝偻的身体前，那只颤抖着的手握紧了枪柄，不时抽起的手指尽力勾着扳机，看着那不稳的样子恐怕随意一声轻咳，都会让这个老人失手按动下去。

严格说来，李健和这个韦兰德并没有任何仇怨，所谓什么清理组之类的身份，只是主神或者随便叫些什么的存在，为了把他安插进剧情里所赋予的。而在此之前，他李健也只是在现实中的电影里看过对方而已，一个并不真实存在的，创作出来的虚拟人物，并不值得他投入太多感情。

但是！此时，此刻，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真的怪物！真的鲜血！真的死亡！当然，还有真实的辅助行走外骨骼。

恐怖又疯狂的极致的真实。

韦兰德身上的那股骄傲，癫狂，歇斯底里，是那么真切的表现在他李健面前，完全超越了任何演技，以至于和他腿伤后的某些痛苦记忆里的某些人物身影重合起来，让他十分想要……伸出手去慢慢掐死这个老东西。

但他没有，他只是站在枪口下看着，等着一个会更有趣的乐子。

彼得.韦兰德是个有能力骄傲的人，配得上骄傲的人，但临近死亡的恐惧却把他逼入了疯狂，而随后，他的骄傲在这畏惧死亡的疯狂中给他塑造出了一个梦，一个关于造物主，关于永生的梦。

而现在，彼得.韦兰德，他的梦要醒咯，他即将亲手把自己掐醒，让他自己的骄傲带领着自己进入虚无与死亡。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看着一个骄傲的人最终走投无路发疯致死更具有戏剧性的呢？

李健觉得没有。

李健想到这里，他突然疑虑起来自己是不是也疯了？本应存在的恐惧感完全消失，即使自己就这么站在枪口下，深知只要一发子弹就能让自己再也感受不到这个世界，他还是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极近疯狂的冷静。

他打算等着从这场恐怖游戏出去后，要回到现实里看看心理医生，理由就填：最近看了场恐怖片后，开始不觉得害怕了，反而觉得很有乐子……

短暂的思虑后，是更为紧张的现实。

崩在一根弦上的对峙依旧在继续，只不过拉紧这根弦的只有韦兰德自己。

韦兰德握着手枪，双眼死死盯在李健身上，他并不是在等对方回话，而只是想让他说完最后的遗嘱。

但随着一道泄气般的长鸣响起，气氛刹时微妙起来，韦兰德快速扭头看眼缓缓打开的最后的睡眠舱，他身体上的颤抖更加重许多。

“残暴的欢愉，亦将以残暴而终。”李健这句话是他用极为流畅标准的英语说得，他面对韦兰德言语间平静无波，却是极度富有着嘲讽的意味。

但彼得.韦兰德早已经忍耐不住了，他的生命已经倒数了太久，而他渴求的永生就近在眼前！

抬手间甚至没有瞄准，电磁手枪的枪口晃动间对着李健的位置接连击发，韦兰德甚至不在意弹片是否嵌入进这个愚蠢男人的胸腔，他扭头就蹒跚着奔向那徐徐打开了盖子的外星睡眠舱。他没有心思去细品李健话语中的意味。

擦身而过的子弹弹射出几朵炫金色的火花，韦兰德颤抖枯槁的手终究没能成功的让子弹命中该命中的目标。

李健在枪声平息之后才悠然低头看了看身下，视线所及的地方并没有收获任何血孔的痕迹。现在本该被这枪击吓到的他，还竟莫名感到一股股极乐的快感涌塞在大脑里……李健感觉自己应该是真的出问题了。

而在他低头查看的同时，余光里留神到旁边的那名亚裔，本来安静坐在那里与世无争的亚裔大副，此刻倒霉的少了半颗脑袋，惊恐圆睁着仅剩下的一只眼睛。

李健叹了口气，他赶在正戏开始前，伸手给这位眼熟的亚裔大副合上了眼睛，毫不在意粘上那红白相间的污浊物。

“看来我比你命好一点。”

端午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6月8日到6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