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灭 第二十二章 亲族小聚

“很多年都没有进过影月族的皇宫了……”正殿门口，在跨进去之前翊翎渊突然说道。“也不知道那些想害我的人是否还健在呢……”

“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再靠近与他们有关的地方一步，对不对。”我记得他说过他幼年时的悲哀。尽管他也是这个家族的后裔，却是争权夺利的牺牲品，连生命都差一点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夺走。如果不是那个帝王尚还念旧情，选择放逐而不是直接杀死，现在的他也不会站在我身边了。

在那个帝王选择相信谣言，遗弃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与这个家族甚至这个种族恩断义绝。可是现在他却为我，主动揭开过去的疮疤，走进这未曾带给过他温暖，只施舍过伤害的种族中。

“你想得太多了。”他笑，“我恨的只是伤害我与母妃的人罢了。现在他们有的入土，有的众叛亲离，始作俑者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软禁直至死亡的一刻。对于拥有那么强烈占有欲的人来说，让她一无所有是比让她死亡更可怕的刑法。而我再不从仇恨中走出，或许即使转世，母妃也会为我担心。”

那个被亲生儿子软禁始作俑者，应该就是影月寒的母亲。连影月泪这样出身低微，或许在其父王过世后都不被皇族承认的幼女也要迫害，的确是一个不应该得到同情的人。

此时已近正午，正殿里没有群臣朝见时的拥挤与焦躁，而是安静空旷得有些骇人。不时走过几个侍婢模样的人，她们或匆匆离去，或用各种方法维持着正殿的清洁，虽然好奇，最多也不过是瞥我们一眼。

而正殿后就是数不清的偏殿。

我们的目的地应该是王休息的憩阁。只不过一刻钟之后，翊翎渊就已经在回廊里晕头转向了。

因为偏殿太多，而他之前基本没有关心过皇宫宫殿的排布，能撑这么久才迷路我也只能说他不愧是皇族的后代。

“你还记得去憩阁的路么？”最后，不想劳累侍女的他选择询问不靠谱的我。

我虽然不是路痴，但是因为直到离开灵界前月余我才得以走出囚禁着我们这一脉的神殿，完全不熟悉皇宫道路走向是非常自然的事情。一个月弄得清楚皇宫的地图才是很令人觉得恐怖的事。

虽然在神殿里我甚至连哪里的墙角新长了一棵小草都能说的出来，可是离开神殿之后，恐怕就连太阳从哪边升起都说不出。所以如果不是他不想惊扰到侍女们，估计打死他都不会来问我。

只不过，事情总可能会有一点点的例外。因为当时我就是在憩阁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见到我名义上的父亲，所以我刻意记住了去憩阁的路。就算后来因不知名的原因失去过记忆，我也经常会在梦中一步一步沿着一定的回廊走去，虽然我自己也已经记不清回廊的尽头究竟是何方。

“记得。”

拖着他左转右折，很快我们就已经站在一个楼阁的前方。

“怎么样？”我笑得有些得意。叫你真把我当路痴！

翊翎渊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太阳从哪边升起，指出来。”

我当即傻眼。

“所以说啊……你确定真的没走错么？”他相当头痛地看着我。

我再走错也比某人在原地乱转了大半天好吧！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咯？”我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就算走错路我看被人扔出来的也不会是我。

“说的也是，到时候被丢出来或者被驱逐我会先躲开的。”

于是我就拽着他去找门前的侍卫通报了。

一路上他的表情很古怪，原因是我死死捏着他的手腕……虽然说我一个体弱的女祭司真没什么力气，换成一个皮厚的战士我给人家挠痒都不够，但最主要的是他是个魔法使，也根本经不住怎么捏就是了……

“王在里面等诸位。”侍卫见我们已经走到殿口阶梯，行一礼后离开了。

翊翎渊也终于从我的魔爪中出逃，此时站在我正前方一直盯着我。

“怎么？”我总觉得他的眼神让我毛毛的。

“确定你会不会被识破。因为你和幽夜罂真的太像了。”他转身想带着我上殿堂，又不放心地回身再看了几眼。

我伸手，轻抚着被水面纱遮着的脸。的确很像，甚至如果说我和她是双生子都没人会怀疑。可是我也记得清清楚楚，她是我一手带大的，按成年等年龄来算她的年龄甚至是我的下一辈。

“应该不会出岔子。我想作为弟弟，更注意的是自己的兄长而不是兄长身边奇奇怪怪的人。”我微笑，但是有些苦涩。我只不过不想拖延时间罢了。因为我也不知道我还有多少这样的悠闲时间，可以供给我挥霍。

我紧握着他的手，“走吧。”

殿内。

“寒，好久不见。”翊翎渊人未到声先至，走在前面的我看见原本在王座上休憩的影月寒身体明显一震，然后像看见某个神袛凭空出现一样看着我们。

“渊皇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原来我真的是个小透明。

“她。”翊翎渊指我，“我把走失的小孩带回来了。”

我阴恻恻地扫了他一眼。我都成年了，还小孩？

“哦。”影月寒不感兴趣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带皇嫂回来认祖归宗呢，结果便宜了小泪。”

“我要是到处认祖宗会被老爷子灭口的。而且，你怎么那么肯定她就不是你皇嫂？”从我的角度看得出来，翊翎渊忍笑已经忍到差不多内伤了。

我暗暗把手里的力道加重了一点。我跟你什么关系就被你拿来当枪使？

“刚才不敢确定，现在看出来了。”影月寒撤去完全没兴趣的无聊表情，神采奕奕地盯着我。不过可惜的是我的脸被面纱阻隔，看不清。“刚才她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激烈，皇兄你有苦头吃了。”

“所以说，离你下次别一冲动就拿我来撒气，很痛的。”他笑得温和，但是我总觉得等下我会倒霉。

接着他说出了下半句。“虽然我很乐意被皇妃捏。”

我只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我什么时候就成你王妃了？而且你等没外人的时候说难道会死吗？

“既然你们专程来看我，当然不能亏待了二位啊。”影月寒不管我们两个的打闹，挥手招来一个侍女，“传令下去，设接风宴款待暗翼族的王和王妃。”

误会一旦开始就没有结束的念头了……我敢担保我的番茄脸此时比番茄还番茄。

没过多久，影月泪从后殿跑出来，身后还带着一串气喘吁吁的侍女。

“姐姐呢？”

影月寒、翊翎渊同时指我。

“她不是姐姐！姐姐和我一样是幼子，她已经成年了！”影月泪怒道，声音里还有一丝哽咽的轻颤。

“萨娅。”我看着她的怒颜，轻声唤出她还是舞者时的名字。“你说你要加入蝶焰的原因是因为母亲的愿望，你说你是大家族之后，只是因为生母身份低微，所以才会被驱逐。你说你成为舞者不仅是为了生存，也是因为母亲爱舞。”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为什么！”她后退，带着恨意紧盯着我。“这些话是我和姐姐说的，别人不会知道。说，你把姐姐怎么了？”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就是幽若的事实呢？”我深感无奈。“那一日你我的月粹相触引发了影月族的神迹，被封印在我身体里的恶灵在那时候抢占我身体的控制权，后来……”后来是如何我也说不清。那是我的意识被禁锢，没有关于事情结果的记忆。那个另提与我合并之后我也仅是得到自己过去的记忆，并没有她的记忆，想来是被销毁了。所以我对那件事的结果没有任何印象。

“后来我破除了恶灵对她的禁锢，所以她就变成现在这样了。”翊翎渊接过我的话头道，“小泪应该学会相信亲人才是。”

“大哥哥？”影月泪此时才发现翊翎渊的存在，然后很不顾形象地扑了过去。他们认识？

为什么我心里总有怪怪的感觉呢。

影月寒轻咳一声引起她的注意，“小泪，他真的是你哥哥。”

“真的？”

“真的。”两兄弟异口同声。

“太好了~”她一蹦三尺高，身边的侍女想上去劝说却又不敢行动，看来平时被她收拾得很惨。

她果然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