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诡异清道夫 第一章、丑八怪

“你看那个人，好丑啊！”

“我靠我都快吐了。”

“快走快走，他看过来了。”

路过男女对着周焕指指点点一番之后，匆忙的跑开了。

周焕没有刻意去听，但耳朵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他们的对话，他拢了拢自己的兜帽，遮住了自己脸上的伤疤，默默的低下了头。

他刻意避开了马路上繁杂的人群，但依旧还是会被人注意到，因为他的脸，因为他的皮肤。

兜帽下，他的脸上爬满了白森森的疤痕，皱皱巴巴的挤在一起，如同一块掉了色的抹布,枯黄的头发接近了无生气的灰白。

他右眼的眼球里一片白浊，看不到任何焦点。

被长袖覆盖的手臂隐隐约约能看见红褐色的黑疤，整个手掌瘦的只剩五截枯干的骨节被薄薄的皮肤包裹。

他特意穿上了黑色卫衣，罩住了他身体的大部分皮肤，走起路来，他也是一瘸一拐，如同一个垂暮的老人。

每个人的目光都像一把能够刺破他伪装的剑，驱赶着他往更寥无人烟的地方走去，耳边的议论声从没停息过，他仅仅是露出了一点面容，就足够他们厌恶一整天。

可他又有什么错呢？

他今年才21岁，这样的生活，他已经过了15年。

15年前，他的生活还算幸福，父母开了一家小工厂，周末还会带他去游乐园，

可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不仅带走了他的父母，也让他全身大面积烧伤。

年仅6岁的他以为那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了，可他现在才知道，活下来，原来更痛苦。

他虽然保住了命，但身体上的烧伤却无法治愈，一家孤儿院收养了他，可那仅仅是为了得到高额的资助和补贴，因为他的样子会吓到其他的小朋友，所以从小他就生活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除了吃饭时间能够看到短暂的光亮，他的童年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16岁的生日，他在那间囚牢一样的地方，许下了自己的愿望，离开这里。

可等到18岁的那年生日他才明白，所有的愿望，都只能靠自己实现，于是他逃了出去。

现在，他是一名特型演员，负责扮演小成本恐怖片里的怪物或者鬼魂，他丑陋的面容，只需要简单的化个妆，就能让镜头前的观众感到不适和恐惧。

许多次他坐在影院的角落里听着观众们对自己扮相的认可，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开心还是悲哀。

一路远离人群，周焕慢慢走入了一条小道，眼前高耸的大楼蓦然塌缩成了大片的自建房，交错的老旧房屋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阴蔼蔼的空气里流窜着下水道的酸臭味，这片被包裹在大楼之中的老街就像人群中的他一样突兀。

周焕熟练的转过几个弯，终于来到了一个大院门口，铁门大开着，从门外就能听见楼里那些轻微的呻吟声，空气里都是中药和汗液的味道，周焕跟保安室里昏昏欲睡的大叔打了个照面，就匆匆进了大院。

院子里几个老人正坐在轮椅上下着象棋，见到周焕过来，脸上绽放出了一丝笑容。

“小周，又来看老孙他们啊！”

周焕脸上那些错综的疤痕没让他们感到害怕。

“李大爷您可小心点，孙叔要将你军了。”

一来到这里，他所有的阴郁和不悦全都消散了，看着他们的脸，总会幻想到自己已经去世的父母。

另一边下得正开心的老人摆了摆蒲扇，佯装怒意“去去去，观棋不语不知道吗？你李大爷还没看出来呢！”

“谁...谁说的...我就是让你一手而已....”

周焕刚想拉起嘴角，可那层皮肤却崩的紧紧的，他努力尝试过了，可笑容似乎从来都不属于他这种人。

干燥的皮肤传来隐隐的痛感，让周焕不得不快步走开。

在他身后，观棋的一位奶奶摇了摇头，看着他的背影惋惜的叹气道“命苦的孩子啊！上一辈人欠的债，自己来还，真让人心疼。”

这里并不大，是周焕用自己做演员的积蓄买下的一家搬迁幼儿园的旧址改造的养老院，一共15个单人房，20个双人房，娱乐活动也多半在操场上开展，原本当初买下这里，只是想把几名当初在工厂大火里失去子女的老人接过来照顾，可慢慢的，他把整个老街里留守的老人都接了过来。

如今，整个养老院已经住满了老人，老人们的子女交过来的钱，他全都留着，万一哪天他们有个不测，至少也能有些准备。他也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不停的更新着院里的设施。

比如2楼房间里正在嗡嗡作响的按摩椅。

周焕趴在门边，看着房间里正一脸享受的老人，他原本以为对方还没发现自己，却没想到他闭着眼道“别躲了小兔崽子，知道你来了。”

周焕一愣，从门边站出来道“孙叔你是不是脚上长了眼睛啊，闭着眼都能看见我。”

老人瞪着眼从椅子上站起来，作势要打“你小子，骂谁长鸡眼呢？”

周焕赶紧拉下他的手，扶着到床上坐下。

“跟您开玩笑呢！巴不得您健健康康的一辈子，鸡眼针眼屁眼全都长给我好吧！反正我这......”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有些不敢抬头看老人的眼睛。

“又说这种话，你怎么了，你这不是挺好的吗？难看一点怎么了？男人怎么能只靠一张脸？靠的是才华，是魅力，是品行。”

老人顿了顿，滔滔不绝的道“我年轻的时候，就是靠这几样，在咱们十里八村那是出了名的。我老伴儿那时候追我......”

老人眼睛一眯，又陷入了风光的回忆，周焕知道，他只要一开头，没个一两个小时停不下来。

“行行行！我听您的，我来就是跟您说，下个月我准备把咱们医院装修一下，通知您一声。”

眼看对方还在摇头晃脑的回忆，周焕走出了房间，正好撞上了迎面走来的护工小琴。

她今年20岁，是文唐中文大学法学系的学生，当初是因为一次公益活动来过院里，一来二去竟然就常驻了，经常趁着没课的时候过来兼职帮工，院里的人都很喜欢他，当然，也包括周焕。

小琴穿着一身已经洗得泛旧的护工服，但依旧难掩她那稚嫩的面容，宽大的护工服不怎么合身，反而衬得瘦小的她格外俏皮，她扎着一个利落的丸子头，露出额头，丝丝毛茸茸的碎发贴着额头俏皮的胡乱生长，她没有化妆，皮肤透着淡淡的冷黄色，窄窄的鼻尖上挂着匆忙吃过的饼干碎屑。

周焕有些尴尬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呃....你鼻子....鼻子上”

小琴一愣，几秒过后才反应过来擦了擦鼻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转瞬，神色又凝重起来“214的王大爷犯病了，我现在得赶过去看看。”

“什么？”周焕心脏也一紧，王大爷得的是心肌梗塞，一旦犯病很容易出事，“我也一起。”

说完，他跟着小琴一起朝214赶去。

房间里围着几个中年护工，她们之中有人年轻的时候做过护士，正在给躺在地上的王大爷做着抢救，粉红色的泡沫从他嘴角不停渗出，房间里也乱做一团。

救护车还在来的路上，可人已经快不行了，就在大家焦急的时候，周焕却瞥见了站在门外的一个老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呢子大衣，头发整整齐齐的向后梳着，他虽然瘦，但骨架却出奇的大，让他看起来格外威严有神，黝黑的墨镜虽然遮住了他的眼神，但依旧让人感觉冷冰冰的。

周焕记得他，215的老人，自从他住进来开始，就没有见过他的家人，就连院里的其他老人也说，之前从没见过他。

他神情肃穆，静静的看着屋内正在发生的一切，一般来说，如果有老人出了事，其他老人是不会来凑这个热闹的，因为对他们来说，下一个也许就是自己。

“您先回去吧！这人太多了，等下别撞到您。”周焕走出房间对着他说。

可他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敷衍表情，然后继续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

周焕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有些心智问题了，可是他记得自己入院的时候检查过每一个人，确定没有病史后才会允许他们入住。

等等

他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来着？

他叫什么名字？

一瞬间，关于他的一切，周焕似乎都想不起来了，或者说，压根没有知道过。

他只记得，他住在215。

但现在最应该关心的是屋里的病人，在经过一番紧急抢救过后，终于等到了救护车，大家合力把王大爷送上了车，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可周焕转过头，却发现215的那位老人，早已经不见了。

“小琴，你知道215的那个老人吗？”他不经意的问道。

“怎么了？”女生皱了皱眉，不解的看着他。

“刚刚他在门外看着我们，挺奇怪的。”

小琴听完他这话，眼睛瞪得巨大，他能看出，她的瞳孔里泛出了微微的恐惧。

“215的那个爷爷，去年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