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盲六载，大宋一统欧亚了？ 第十一章 敲打

连坐？

赵普的脑袋此刻嗡嗡直响，而参知政事卢多逊更是双腿颤抖不已。

晋王抢掠民女，枉顾法度，最多是罚奉而已，但这等罪责落在他身上，免不了罢官去职。

晋王只是日后帝君，而官家现在便掌控大权，轻飘飘两句话便能让自己去了性命。

虽然赵官家极少擅杀朝臣，但该认怂时还是要认怂。

“臣屡次劝说晋王，但晋王丝毫不予理睬，臣……臣有罪！”卢多逊俯首认罪。

一旁的赵普闻言跟着叩首请罪，晋王掳掠民女这事儿他早有耳闻，但那可是已经贵为“准储君”的晋王，也就“吕大胆”不怕死敢把这事儿捅出来。

“臣有罪。”赵普低声道。

“你们都是当朝大员，熟读大宋律法，既然有罪自己说说该怎么办吧。”赵匡胤柔声道。

自己给自己定罪？这如何是好？两人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但赵普毕竟为相多年，老谋深算，他当即开口道，“臣自愿辞去同平章事，回乡养老还请，还请官家恩准。”

卢多逊暗骂一声‘老狐狸’，而后跟着请辞。

“哼，国之大事岂容儿戏，你们想一走了之，吾偏偏不肯。”赵匡胤冷声道。

赵普闻言心中巨石落下，官家这么说便是不打算苛责此事。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赵普、卢多逊枉顾法度，罚俸半年以儆效尤。”赵匡胤说道。

“臣谢官家开恩。”赵普与卢多逊连忙叩首作揖。

赵匡胤拂袖而去，一旁的御史大夫吕余庆转身出了垂拱殿。

赵普与卢多逊对视叹息跟着出了大殿。

日落黄昏，红霞满天。

两人一路沉默走向宫门，最终还是卢多逊忍不住先开了口，“敢问赵大人，官家今日怎么会提及晋王？”

你问我，我问谁？

赵普也是满心疑惑，近几日官家行踪诡秘，时常不在垂拱殿听政。

“晋王触犯法度，东京城内早已民怨载道，官家知晓此事也不奇怪。”赵普并未直接回答。

卢多逊是晋王亲信，赵普不愿得罪，但他因晋王受了牵连，心中也是一团火气发不出来，自然不会给卢多逊好脸色。

卢多逊也不恼怒，转而又问道，“是否因晋王行为无端，官家打算警告晋王收敛？”

“官家心中作何想法，本官不知，但晋王也该收敛收敛了。”赵普语罢拂袖而去，不再理会卢多逊。

晋王最近的举动却是有所僭越，官家敲打也是常理。

也罢，这残局到最后还是需要我老卢来收拾，卢多逊心中长叹一声，离开皇宫后直奔晋王府。

晋王府，华灯初上。

晋王赵光义守在一处闺房前，苦苦哀求。

“本王告诉你，这天下迟早一日是本王的，你今日从了本王，日后便可母仪天下，机会稍纵即逝，本王劝你好自为之。”赵光义满脸不甘冲着闺房告诫道。

“还请王爷放归小女，瓦肆勾栏才是小女栖身之所。”邵惠仙柔声道。

邵惠仙本是春风斋卖唱歌女，卖艺不卖身，以清亮婉转的歌喉博恩客一笑，在东京城内讨生活。

但三日前，她被人深夜掳走，隔日掳走他那人自称晋王，乃是当朝官家的亲弟弟，位高权重。

但邵惠仙性刚烈，不愿屈从，恰巧赵光义又是个不喜用强的风流秦王，只是将邵惠仙幽禁于王府中。

王妃李容德听闻此事并未插手，只是命人送来一日三餐。

赵光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竟夸赞王妃有母仪天下之姿。

“嫁与本王为妾，是你十世修来的福分，本王最后问你一句，你从是不从？”赵光义恼怒道。

已经整整三天了，这贱人誓死不从，自己又不喜欢强扭甜瓜。

“王爷若是逼迫，小女唯死而已。”邵惠仙性刚烈，心中暗想若赵光义用强，自己便一头撞死在闺房内。

“想死？好，你若是死在王府中，本王便让人剥取你的衣服，将你尸身暴晒三日，供东京城的贩夫走卒们欣赏。”赵光义威胁道。

“本王还会寻找你的亲族，将他们下狱……”赵光义又说道。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王府亲卫急匆匆跑来。

“你说什么？卢多逊在前厅？”赵光义诧异道。

难道出了什么事儿？

卢多逊平日可不会前来拜访他，虽然朝臣们都知道卢多逊是他的亲信。

可为了避嫌，他私下早已告诫过卢多逊少来晋王府走动。

晋王府，前厅。

烛火摇曳，王府婢女奉上两杯茶水。

卢多逊作揖致谢，轻抿了口茶水。

赵光义心里泛起嘀咕，索性开口询问道，“不知卢大人深夜拜访本王所为何事？”

卢多逊不急不慢道，“还请王爷听闻臣下所言，莫要着急。”

他要说什么？赵光义闻言更加好奇。

“王爷迎娶邵小娘子之事已被官家知晓……”卢多逊柔声道。

赵光义闻言满不在乎道，“官家知道便知道了，还能为此惩处本王不成？”

卢多逊皱起眉头，心中暗想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样，晋王并不认为官家会惩处他。

“王爷，官家为此事已经惩处了臣下与赵普大人，我两人因知罪不报，被罚俸半年。”卢多逊说道。

什么？！！！

赵光义闻言神色骤变，二哥自小对他宠溺有加，从未责罚过他，今日是怎么了？

为何会因为一歌姬惩处卢多逊与赵普？

赵光义慌忙问道，“官家可曾言语如何惩处本王？”

“只说惩处臣下与赵普大人，未曾言及王爷，但依臣下愚见，怕是少不了牵连王爷。”卢多逊小心翼翼道。

“会不会是赵普进言了？”赵光义问道。

朝堂敢和自己硬碰硬的除了赵普，也就只有曹彬，但曹彬可不是傻子，区区强抢歌姬的小事可搬不到自己。

但赵普就不一样了，开宝六年赵普被罢相时，自己多说了两句，就被赵普记恨上了。

“今日殿上乃是御史大夫吕余庆进言，赵普与臣下一同被惩处，应该不是他。”卢多逊分析道。

“有没有可能是苦肉计？”赵光义问道。

卢多逊摇了摇头，若真是苦肉计，那赵普也太蠢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赵普绝干不出来。

“既然不是赵普所为，那就是官家真要敲打本王，你不必忧虑，官家的脾性本王再清楚不过，你把心放在肚子里。”赵光义满不在乎道。

强抢歌姬这等小事儿顶多给他个口头申饬而已，再不然将他撵回封地，隔上一年半载，他晋王依旧是晋王。

“王爷，臣下以为应小心行事，不若您连夜进宫请罪，也好给官家台阶平息怒火。”卢多逊建言道。

“混账，官家乃是本王亲兄长，怎么会为了一个贱人与本王为难。”赵光义眉头一挑怒斥道。

卢多逊不敢多言，悻悻退去。

该说的他都说了，晋王不听劝阻，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卢多逊前脚离开晋王府，赵光义后脚便想着将邵小娘子杀了一了百了。

打不到狐狸还惹得一身骚，那贱人必须处死。

“来人，给那贱人一丈白绫，她一心求死，本王成全她。”赵光义冷漠道，王府亲卫闻声便去操办。

“圣旨到，晋王赵光义接旨。”门外忽然传来高亢的声音。

赵光义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望向前厅玄关，只见片刻后王继恩手捧圣旨进入王府前厅。

“晋王赵光义接旨。”王继恩朗声道。

赵光义闻声跪伏于地口称，“臣赵光义接旨。”

“晋王赵光义身为皇室亲族，枉顾法度，强抢姬女，其行为之恶劣乃上天不容，责令其释放民女……”王继恩一字一句宣读圣旨。

官家这是怎么了，为了区区贱婢竟下圣旨，赵光义丝毫没有悔改与敬畏之心。

“晋王，那女子人在何处，臣下要将人带走。”王继恩说道。

“官家真要那贱人？”赵光义没给王继恩好脸。

王继恩也不恼怒，晋王嚣张跋扈不是一两天了，又是他这位官家身边人也要畏惧其三分。

“大家说了，今日臣下若未能将邵小娘子带回宫，臣下便不用回去了。”王继恩说道。

赵光义思虑片刻，犯不着为了个贱人与官家置气，“那贱人就在本王小院厢房，但王内侍你要快些去，晚了她自缢而亡，这可和本王没甚关系。”

“什么？快！快带我去！”王继恩大惊失色。

临出宫前，赵匡胤面色铁青，邵小娘子不死是他的底线，若是邵小娘子今日死在晋王府，晋王赵光义不死也要扒层皮，他王继恩怕是也要受到牵连。

晋王府小院厢房，邵惠仙半只脚已经踩上了木凳，一尺白绫横挂于房梁之上。

眼看就是那细嫩脖儿一伸，小腿一登，便要香消玉殒。

哐当！

闺房木门忽的一声被人撞开，邵惠仙慌乱间脖颈套进了白绫，脚下木凳翻倒。

眼看就要蹬腿瞪眼，下那阴曹地府。

王继恩慌忙冲王府亲卫与随行侍卫大喊，“救人！快！她今日若是死了，你们全都活不了！”

晋王府亲卫们闻言抽刀。

锃！

长刀出鞘，一刀砍断白绫。

邵惠仙摔在地上，磕破了额头，鲜血顺着那精致的美人脸滑落。

邵惠仙眼眸生泪，“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死给你看！”

王继恩见她还能喘气威胁，当即轻松道，“要死也不能死在晋王府，来人，把她给我带回宫里。”

宫里？什么宫里？

邵惠仙以为自己要被带走处置，奋力反抗，但她一柔弱女子那会是皇宫侍卫的对手。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邵惠仙大喊道。

王继恩一把攥住她手腕，恶狠狠地说道，“本官是在救你！”

救我？

邵惠仙还想问些什么，忽然感觉脖颈一痛，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等她在醒来时，人已在皇宫勤政殿内。

“这是何处？”邵惠仙疑惑，抬头看着陌生的四周。

雕栏玉砌，金碧辉煌。

宫殿主位，一威严男子着红袍坐于床榻之上，其身前一大一小两名少年人恭敬站立，这三人正是赵家父子。

“姿色颇佳，难怪晋王要强纳你为妾。”赵匡胤冷声道。

“您是……当朝大家！”邵惠仙惊愕不已，慌忙跪地作揖。

“还算机敏，晋王府小娘子你是回不去了，春芳斋也不是什么好去处，吾给你另寻他处安置。”赵匡胤说道。

晋王气量狭小，若是将邵小娘子放归来处，怕是用不了三日便会横死勾栏。

邵惠仙何曾见过大宋君王，俯首跪地一言不发，心中忐忑万分。

“你们俩说说如何安置她？”赵匡胤问道。

自打朱厌言语，赵德昭与赵德芳会先后惨死，赵匡胤更上心这两个儿子，即便他们已经出阁，却不愿放回封地。

“大家在上，小女子只是勾栏唱曲儿，却被晋王所掳，还请大家为小女子做主。”邵惠仙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亢声高呼。

“吾已知晓，小娘子莫急。”赵匡胤安抚道。

纵观大宋王朝三百余载，一十八帝君，也就宋仁宗与赵匡胤能施行仁政，其他君王不是昏聩无能，便是志大才疏。

“爹，儿子以为今次事发之后，邵小娘子恐难于东京城立足，不若赐她些银两，去其他路当个富家娘子。”赵德昭提议道。

赵匡胤只是颔首并未表态，转而又看向赵德芳，后者感受到赵匡胤目光，当即开口道，“爹，儿子以为应当将邵小娘子留在东京城内。”

赵匡胤知道赵德芳还有后话，没有打断。

“晋王叔犯错，有伤皇家颜面，如此做法一来可以遮掩，二来也是保护小娘子。”赵德芳解释道。

“留在宫中？不妥，留在你们府中也不合适。”赵匡胤说道。

赵德昭灵机一动，“爹，朱先生小院里，整日服侍的都是内侍宦官，他们毛手毛脚，不若将这小娘子送与朱先生，伺候朱先生起居。”

“邵小娘子不畏强暴，又会勾栏唱曲儿，伺候朱先生再合适不过。”赵德芳插话赞叹。

“一举两得，我儿长进了。”赵匡胤欣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