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水波袭来,船只荡漾。
“明明我在荒江上从未晕过船,为什么当时在五行大阵中会晕的那么厉害?阵法一道当真诡谲莫测……”
宁云不住回想起神医谷五行大阵中的场景,水阵之中,若是没有自制“小皮艇”,或许柳问心和他都要交待了。
真是一阵后怕。
忽然,临别时柳问心的神情浮现。
想着她故意装作冷淡的样子,宁云不由一阵好笑,但他心里又一阵别扭,好像自己忘记了某些非常重要的东西。
这趟神医谷之行,真是难以形容,世上居然真有活了千年的人。
情花这种东西,居然真的存在。
离别花,离别花,情之所苦,唯离唯别。
柳不凡活的失去了意义,到底是因为他活的太久,失去了自我,还是因为他心魔已成?
如果我也活个千八百年,我会成魔吗?
想什么呢,吕道长说我只有三年的命,不过即使只再多活三天,对我而言也是赚的。
可是为什么我心里只记得一些不好的和寻常的事情,这趟神医谷之行,完全没有令人开心的记忆吗……
思绪翻飞之间困意上涌,宁云昏昏沉沉就要睡去。
一名少女走近宁云身边,她一头银发,穿着宁云提供的貂绒马甲,只是原本男子穿的马甲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大,令少女看起来憨态可掬,平添了几分可爱。
自她醒来,对周遭一切都充满了警惕,唯独对宁云有着莫名亲近,或许是因为月光如洗的那一晚,宁云在她最虚弱的时候救了她的缘故。
“别闹~”
宁云半梦半醒之间呢喃一声,用手在自己面前挥了挥。
少女眉头一皱,小嘴嘟了嘟,继续用自己的一缕发梢在宁云脸上乱画。
宁云终于破了功,不耐烦的“哎呀”一声睁开眼睛。他看见少女近在咫尺的俏脸,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代替朱笙每日教她识字习文,却是自己误了时辰。
宁云厉声斥道:
“以后不准这么对老师胡闹!”
就算是自己的错,也不能在学生面前丢了面子,嗯,不能!
少女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跟着宁云进了船舱,这是一间临时准备的书房,文房四宝俱全,原本没有书,但宁云“存货”不少,给人学个十年八年也是够用的。
其中不少书籍,是宁云从黄云峰带出来的,他大概可以猜到,这些书是月姐姐为了让他这个“失忆患者”能够多了解醒来后陌生的世界而准备的,但当初他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又是迷茫,又是担忧,实在五味杂陈,如何能静下来好好看书?
想到这一趟回去,宁云不由一笑,那些书是自己带出来的,没想到如今又要带回去。
……
船上一路无事,宁云一行人再次登陆扬州渡,踏上扬州地界。
迎接他们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御林军队伍,原来神医谷内随行的丐帮弟子出谷后就一直用信鸽和外界保持联络,外界的丐帮又与朝廷保持着联络,而朝廷得知沐嫣然康复且启程回返扬州的消息之后,许多大臣都再没有了阻止出兵平叛的理由。
只是当晚不少位高权重的高官欲要连夜逃出京城,但毫无例外全被御林军拦下,闹得整个京城鸡犬不宁,这却不是宁云等人能知晓的了。
宁云自船上看见岸边军队就有些不喜,他生性喜静,这浩大场面对他而言并不适合。
说到底,宁云前世也只不过一个整天宅在病房中的药罐子而已,上次见到两三千兵马,已经恍若见到百万雄兵了,如今当真见到这数万精锐,威风喝喝,杀气腾腾,怎能心不生畏,继而生厌呢?
加上经历神医谷一事后,宁云不知怎的对世间种种纷扰产生了反感,这些大事处理的再好,目的再怎么伟大光明,总也免不了伤害无辜,总也充满算计阴谋,总也会叫爱你的人或你爱的人受到伤害。
加上宁云发觉自己这些天很不对劲,总觉得有什么事记不起来,这个问题不解决,想做什么都是空谈。
想到这里,宁云对无因真人道:
“吕道长,要不我们回去吧。”
朱笙闻言一喜,笑道:
“是该回去了,扬州还有事情等着我们呢。”
宁云不好意思的看了朱笙一眼,装模作样道:
“抱歉朱兄,我有些倦了,我只是想回黄云峰去。
世间诸事犹如荒江大潮,一波未平一波起,何时是个头呢。”
朱笙对宁云淡薄名利的神情甚为钦佩,但同时不解道:
“可是扬州局势紧张,正是需要你我出力的时候,难道宁兄你……”
宁云打断道:
“沐嫣然已经复原,此次又有神医谷许长老助阵,朝廷也已经对扬州采取了行动,扬州之事当可完满解决,我和吕道长倒是显得有些多余。”
朱笙还要再说,宁云抢先拍了拍他肩膀道:
“凡事有劳朱兄了,相信有朱兄在,一切都不成问题。”
宁云见朱笙依旧一副纠结模样,宽慰道:
“朱兄,离合犹在,圆缺不改,我们定有后会之期,你又何必如此呢?”
朱笙见宁云去意已决,扬州之事也并非没有宁云就不能解决,一时也没了劝他的想法。
无因真人虽老来顽皮,对那些未知古怪的事物充满好奇,但眼下局势已定,他也已经颇感无趣。
扬州局势关键在于沐嫣然,她没事,一切都好说,沐府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是大荒朝廷的对手。此时沐嫣然已经痊愈,后续定会被重重保护,安全无需担忧,
因此,他也不再上心,而是对宁云道:
“小友若是已有决定,我们随时可以启程。”
数刻钟后,随着抛锚声传来,宁云被无因真人携着就要离开,不料一双雪白的小手一手一个拉住了宁云和无因真人的衣袖。
无因真人无奈一笑,宁云扭头看去,才发现是那银发少女,若儿妹子。
宁云看向无因真人问道:
“这姑娘不知家在何处,当初是我们救了她,要是这么扔下不管倒是心里不安,吕道长,既然她愿意亲近我们,带上她吧?”
无因真人自无不可,他年纪已大,只当少女是个女娃,自无男女之别,于是索性一手携着宁云,一手搂着少女,飞身下了船。
宁云三人从船另一侧悄悄离开,无因真人轻功绝顶,迅疾无比,又是背船靠山贴水而行,岸上数万人马,竟无一人发现。
船上众人上岸后,军队领头数骑中出来一人,那人穿的鲜红华贵,朱笙一眼便认出他是当朝天使。
天使落马走近朱笙等人面前,高声道:
“我奉陛下圣旨而来,扬州牧世子朱笙接旨!”
朱笙等人闻言俱都行礼下跪,低头听旨。
天使拿出圣旨,高声道:
“今谨遵上钦令,敕世子朱笙为扬州牧,封征南元帅,命统御精锐,清剿逆贼!”
朱笙跪地谢恩道:
“臣扬州牧朱笙接旨!”
众人起身之后,天使又道:
“本官身上另有一物,出征之日太傅司徒大人命本官务必亲手交与朱州牧,并言待到州牧统兵,日夜研读,必有奇效。”
朱笙道了声谢,接过叠好的黑边绢帛放入怀中,也没有直接看,既然是老太傅的手笔,想来不会有差。
天使见朱笙收好了绢帛,贴近朱笙轻声言道:
“太傅千叮万嘱,那物什断不能外传,扬州牧可明白?”
朱笙点头记下。
天使接着道:
“朝廷密报,扬州之事被全国各地多股反贼势力响应,那些反贼不日就要抵达扬州,朱帅当早做安排。”
朱笙同样低声问道:
“将士们可知此事?”
天使道:
“既是密报,将士们自然不知。”
朱笙惊道:
“朝廷这是何意?”
天使耐人寻味的看了朱笙一眼道:
“其中道理,还需朱帅自身体悟。”
……
从这一刻开始,朱笙就是新一任的扬州牧,官居正一品,之后更要统领大军,为大荒扫除叛乱。
大荒军规严明,阵前宣旨,身披战甲者可不下跪受听,因此朱笙那边所有人都跪着听旨,而军队这边只有各营统领在天使发声宣旨时行了一礼,之后依旧军阵森然,全体军士静立如松,唯独骑兵战马不断发出喘息之声。
军阵前排,陆全和刘三早已忍耐不住,不过碍于天使宣旨,只得按耐不动。此时见天使宣旨完毕,他们立刻下马奔至朱笙面前,三人无言,相拥而泣。
将领们也都纷纷下马上前,欲要为朱笙道贺,也好结识一番此次战役的统帅。
不料数位将领走近之后,认出了司徒柏。
太傅之子失踪一案,可说是最近朝野中除扬州之事外最轰动的了,幸好朝廷一早接到了丐帮弟子的讯息,司徒柏跟在朱笙身边一事原委清晰,否则当朝太傅之子忽然失踪,又忽然出现在新任扬州牧身边,即将面临大战,太傅司徒烈非得心肌梗塞不可。
也正是因为知道了儿子所在,半隐退状态的老太傅才会有几番举动,希望对此次征战添些胜算。
刘三和陆全多是喜极而泣,这一年多,生死险关数也数不尽,终于熬到头了。
朱笙则是想到被害的父亲和替自己死了的朱贵,悲从中来。又想到自己多次有机会杀了沐萱宁从而颠覆沐府,却屡屡罢手,当时旖旎暧昧,现在回想,只觉既羞且愧,万般回忆点滴交织,涌上脑海,径直心酸难忍,泪如泉涌。
刘三和陆全见朱笙泪流不止,猜到他定是念及亡考,也不劝阻,只陪他一起痛哭。
沐嫣然和司徒柏跟在朱笙身后,沐嫣然见朱笙三人哭的伤心,眼前不住勾起君不折最后看向自己的模样,也是鼻头一吸,双眼模糊起来。
司徒柏心思最是单纯,他见几人哭泣,哈哈一乐,笑着唱道:
“羞羞脸,不害臊,花猫子,喵喵叫!”
原本诸位将领来到朱笙几人面前欲要道贺,却见朱笙大哭,引得其余几人一齐恸哭,气氛似恨且悲,道喜之词不知如何开口,站在原地愣然无措,此时但见司徒柏没心没肺胡言乱语,倒是正好,数位将军急忙一拥而上,架着司徒柏去到一边。
这种情况怎么能随意打扰,何况哭着的是他们顶头上司。
半晌之后,朱笙缓过劲来,他檫去泪水,对陆全和刘三道:
“这次多亏了宁兄与吕道长,他们一位才智过人,一位修为深不可测,有他们相助才让这趟神医谷之行有惊无险……”
朱笙说着扭头想在身后船上下来的人群中找到宁云和无因真人,可他们早已离开,哪里还能寻得。
朱笙四顾良久,才想起宁云于船上曾对自己告别,当时还不解宁云为何一脸别别之色,原来他早已打算离去。
诸位将领见朱笙收拾颜色,纷纷上前问安,请示大军下一步行动。
朱笙沉思片刻,对众人道:
“我对将士们不甚熟悉,此时上战场恐白白误了大事,暂且修整几日,一来好叫我熟悉御林军的状况,二来可以让将士们适应一番扬州气候变化,诸位意下如何?”
北方将士初至江南,确有许多水土不服,而且不少将军对此次书生领兵颇有微词。
因此,将领们闻言俱都心头一动,他们原以为朱笙只是个文弱书生,不想其思虑周全,谈吐不凡,又爱惜将士,毫无骄躁之意,颇有儒帅之风。
就此初见,不少人心下已有三分折服。
众人思虑片刻,对朱笙所言俱无异议,于是一齐拱手道:
“诺,谨遵帅令!”
于是大军就地驻扎,修整七日。
这七天,并不单单是让北方的将士们尽可能的熟悉南方天气变化,朱笙也要尽自己所能去了解这支军队。
作为州牧独子,朱笙记事伊始,就被当做继承人培养,诗词歌赋自不用说,行政律法、统兵谋略,无一不学,若做不成万中无一的全才,哪轮得到他来继承大荒为数唯九的州牧之位?
这也是此次朝廷能让朱笙统兵的一个重要原因,测试朱笙的能力。
若是赢了,朱笙功绩立显,位居州牧实至名归。若是败了,朝廷不会只有这些兵马,而州牧候选者,更是不胜其数。
也怪朱笙恰巧碰到了沐府之事,其他州牧继承人继任之时考核繁琐,却是与朱笙此次大不相同。
七日后,登城城外五十里平原。
朱笙率军在此扎营,依据哨骑所报,又有数千人马进入登城,沐府联军所在。
朱笙带领朝廷十万御林军作战,原本可说是碾压的局势。不料中途沐府援军陆续赶来,短短几天时间里,多股叛军合兵一处,居然形成了不亚于朝廷兵马的数量,而且看情形敌方援军远不止如此。
沐府联军士气大涨,反观朝廷大军,原本可以轻松应付的对手,赫然变得势均力敌,甚至要超过自己,心里落差之下,朝廷大军士气低落。
这也使得原本准备进军的朱笙踌躇不前,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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