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 第二十五章 初见妖兽

随着紫袍男人迈入前厅，沐萱宁也已带着沐府管家从内院赶来拜见。

一见面，沐萱宁和管家先是对看似中年的男人行了弟子礼，后齐声开口道：

“萱儿（弟子）拜见先生（师父），恭喜先生（师父）出关，修为更进一步！”

“老夫听说沐府举事在即，突破之后立刻赶来，不料扬州如此平静。对了，怎么不见夫人？”

这位先生武功卓绝，毒功更是独步武林，却一直对娘亲念念不忘。

沐萱宁心里想着，嘴上答道：

“昨日北方来报，运往扬州起事之用的数十万石粮草被朝廷以走私贩卖为名查抄，据说带兵查抄粮草的正是镇北军统帅南宫?。

此人是朝廷赫赫有名的四大战将之一，娘亲收到情报后苦思良久，仍无对策，只好当即动身前往南方各城重新筹措粮草，起事之日恐怕又要耽搁数月了。”

“既如此...也罢，老夫在沐府等候夫人归来，顺便考较考较你们的功夫。”

“只是……”

“萱儿有何难处？尽管说来，有老夫在。”

“上次您留给管家的生死蛊当真没有解药吗？

中蛊之人的死活关系重大，还请先生据实已告。”

原本按照男人的脾气，有人胆敢质疑自己炼的毒，非要将这人毒死不可，不过沐萱宁是沐夫人的女人，也就算自己的女儿，看“女儿”这副认真模样，男人抚须笑道：

“生死蛊虽是我炼药之时得的废毒，但天下除了神医谷之外，他人没有解毒的可能，萱儿可莫要小瞧了老夫。”

“杏儿，马上为先生安排住处，先生喜静，莫要让人随意打扰。”

沐萱宁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还敢多说其他，赶紧让杏儿安排厢房。

“杏儿明白。先生请跟我来。”

男人跟着杏儿往沐府一处僻静院落去了。

沐萱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喜忧参半。

这位先生，与其说担心别人打扰他，不如说担心他随意害了别人性命。

……

按照无因真人的推测，回春堂关大夫极可能就出自神医谷，而他接到的家书，八成就是神医谷来信。

由于神医谷历来隐世不出，关大夫有所隐瞒也在情理之中。

神医谷就在荆北地区，从登城出发，最快一月可至，但关大夫久久不归，恐怕遇到了难事。

宁云有意加速赶路，途中甚至多次请求吕道长以内力驱动船只，难为无因真人又要吊住沐嫣然的命，又要做船只发动机，却丝毫不见疲惫，其功力之深实在难以度量。

宁云不是没有想过，有无因真人这样的高手，直接以江湖厮杀的名义打上门去，抓了沐府一干人等，搜查审问之下，必有证据。

可是从陆全、刘三带回来的信息分析，朝廷之中恐怕有不少“沐家人”，他们的能量似乎还不弱，如果贸然动手，说不定非但不能解决事情，还会打草惊蛇，让九州大乱的局面提前上演。

总而言之，既不能让沐府成功举事，也不能让沐府提前造反。

难办啊。

关键还不知道沐府的计划究竟什么时候会开始实行。

按照常理，朱笙被救，沐府一定会狗急跳墙，但其偏偏毫无动静，要说是因为忌惮刘三和陆全带来的几千御林军似乎说的通，但宁云总觉得另有缘由。

到底怎么回事呢？

思来想去，还是唯有救治好沐嫣然这个大燕皇族，有她在天下人面前发声，才能名正言顺的拿下沐府，让任何人都无话可说。

摇了摇头，宁云正想走上甲板吹吹风，船停了。

等宁云走上甲板的时候，这里已经站满了人。

宁云上前，站到朱笙身边定睛一看，只见远处宽广无垠的江面上，两只不知名的怪兽正在搏斗，激起无数浪花。

那两只怪兽体型相仿，都有大半个身子藏在水下，但光露出的半截身体，就比宁云他们乘坐的江船还高数米。

一位丐帮弟子见宁云和朱笙神情错愕，主动开口道：

“两位公子没见过吧，这是大荒江上偶尔出现的情景。

大荒江虽然江流凶险，但依旧挡不住某些体型巨大且善水能游的妖兽，它们时常潜入江流之中捕捉鱼虾为食。

有时候大荒江沿岸的城镇会遭到妖兽袭击，就是因为入江捕食的妖兽被江流带的迷了路，意外上到了对岸。

妖兽领地意识很强，不管是它们进入别人的地盘，还是其他动物进入它们的领地，它们都会发起攻击。

前面这两只妖兽，应该是其中一只闯入了另一只的捕食范围，故而有了争斗。

此时我们万不可靠近，妖兽搏斗必是拼命，凶险非常，何况江面看似平静，实则水下暗流涌动，一旦靠近，万一被卷入其中，船毁人亡可不是闹着玩的。”

宁云听的津津有味，对他来说，这一切都太过新鲜，有趣极了，同时他也注意到，数艘大小不一的船只纷纷在远处抛锚停下，一同等待妖兽对决的结束。

朱笙同样入了迷，他虽贵为世子，却从小到大没出过扬州，自然也没见过真正的妖兽，何况那名丐帮弟子所言都是跑过船的人才知道的经验之谈，就算皓首穷经也读不到的另类知识。

“对了，水里的妖兽会攻击水面划过的行船吗？”

正说着，水面上一艘华丽高大的楼船从宁云他们旁边驶过。

“快快快，靠近点看！

本少爷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妖兽搏斗呢！”

宁云等人隐约听见一人兴奋的呼喊声传来，还没听仔细，那楼船就加速向妖兽决斗的中心而去。

没过多久，那楼船还没抵达船上主人要求的地点，就遇到水下暗流失去控制，在江中打转起来，然后旋转着直奔妖兽去了。

数波大浪来回席卷，楼船摇摇欲坠，却一直坚挺不倒。

紧接着一片阴影将楼船笼罩起来。

原来宁云离得远，才觉得妖兽只比自己所在的船高数米，如今楼船贴近妖兽，有了对比，宁云才发现，哪里是高数米，仅那楼船就比自己所在的船高了一倍不止，而远处的两只妖兽，竟比楼船还高出数丈！

粗略估计，那两只妖兽起码五六十米高，光扬起的爪子就不比宁云脚下的船小。

没有丝毫意外的，碍眼的楼船打扰了妖兽决斗的“雅兴”，被两只妖兽一前一后各拍了一爪子，当场分崩离析，船上的人纷纷跳江，以求保命。

荒江之中暗流汹涌，尤其妖兽搏斗的附近，更是巨浪滔天，楼船跳水之人无一幸免，被大浪带着四处冲涌。

好吧，自己的问题不需要别人解答了，水里的妖兽一定会袭击过往船只……

朱笙不忍心看着许多生命就此逝去，扭头望向四名丐帮弟子，他们纷纷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无因真人被宁云喊出船舱，他刚调息结束，就感知到了江上的剧烈波动，出来一看，却发现江面上许多人被浪潮卷来卷去，危在旦夕。

无因真人没有二话，当即飞身下船。

他在江面之上浮空半尺，脚不沾水，却能保持与水面平行。

每当靠近一人，他就伸手抓住那人衣领，将溺水者提出水面，踩上一块楼船碎片，乘着浪势回到船边，将手中之人用巧劲扔上船后，再去救下一人。

如此来回，反复施救，被救下的总共有二十四人。

丐帮安排的船只原本是吴有信为了护送沐嫣然回扬州所用的，他要带上许多丐帮弟子，因此船只虽然不似楼船般高大，但船舱容量不小，再装下二十几人绰绰有余。

这二十四人吐了一会水，待心情稍加平复后，齐齐跪倒在无因真人身前，大呼“多谢老神仙救命之恩”。

无因真人连声说不用谢，将他们一一扶起。

他们却又在舱中相拥痛哭。

楼船上本有五十余人，如今只剩一半不到了。

宁云理解他们，死里逃生的感觉，非亲身经历者不可体会。

哭声很快就轻了下去，这些人历经生死，本就耗尽了体力，再大哭一场，现在连继续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他们瑟瑟发抖的样子，宁云让船上水手赶紧升起几只碳炉，好叫这些幸存者烤干衣物。

现在可是正月，要是冻坏了，在这大江之上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待众人又缓过一些，宁云才上前问明情况。

原来那艘楼船来自雍州，船的主人正是当今三公之一，太傅司徒烈的公子司徒柏。

大荒官职，正一品最高，从九品最低，一品者，文有丞相之位，武设元帅之职，另外九州州牧属于封疆大吏，亦在其中。

一品之上，还有三公之位。

三公者，司徒、太傅、大司马是也。

这三个职位，虽然品级没有变化，犹在一品，但地位实实在在的高于一品，莫种程度而言，比之皇帝都要高出半分，非德行厚重，众望所归者不能胜任。

另外，王、公、侯、伯、子、男等爵位不属于官职，暂且不表。

司徒柏。

父亲是当朝太傅，万人敬仰。

妹妹是大荒第一女官，皇帝宠臣。

都说事无完全，人无完美，司徒烈一生清廉，桃李满天下，司徒霜更是陛下跟前的话事人，权力极大，且父女俩都聪明绝顶，可偏偏司徒柏有些特别。

他五岁才断奶，十岁尚不能说话，到了十五岁，终于可以开口，结果读书习字又花了十年，除了能认字之外，诗词曲赋，行文作论是一窍不通，样样不能。

二十五岁，和宁大元帅一样的年纪，人家已经文武无双，为世人赞颂，而司徒柏，却连最基本的好坏话都不会区分。

司徒烈原本对自己的儿子寄与厚望，谁知劣儿实在无能，毫无资质，加上后来有了个天赋绝佳的女儿，只好期望他这一生能平安快乐的度过也就够了。

家人们的想法也都与此相仿。

因此，这位憨憨的司徒公子从小便享尽了人间富贵，想买什么，想做什么，只要不触犯大荒律法，都由着他。

人傻钱多，岂能不惹是非？

数月之前，司徒柏在雍州京城受了别人蛊惑，竟买下一艘豪华楼船，准备下水寻找妖兽。

妖兽的大本营是九州中央的青冥峰区域，而青冥峰区域东、西、南三面被大荒江合围，只有北面连接雍州，这唯一的出口，也有数万里长城阻隔。

那延绵数万里的高大厚实城墙，没有任何出入口。

要想寻找妖兽，只有到大荒江上碰碰运气。

别说，司徒公子的运气还真的不错，下江数月都没有碰到妖兽，今天唯一一次碰到，九死一生，还被一个老神仙救了。

刚才船舱之中众人对着无因真人磕头谢恩，司徒柏记得爹爹和妹妹教过他，周围人都跪下的时候，自己也要跪下，他们说什么，自己就说什么。

这原本是宫里行礼的规矩，却叫司徒公子发挥在了江面上。

他也跟着众人一起呼喊。

船舱昏暗，一时间竟无人认出他来。

直到大伙缓过劲，开始寻找主人的身影，才让“泯然众人”的司徒公子“脱颖而出”。

“公子，公子，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司徒柏也跟着说：

“太好了，太好了！”

宁云看着别人说一句，司徒柏跟一句的样子，不由失声一笑，看来这司徒公子确实脑袋有些问题，不过挺可爱的，像个孩子。

他笑着摇了摇头，上前问道：

“司徒公子，我们一行人另有要事，我打算将你等送到最近的渡口，你们也好自行安排接下来的去处，如何？”

这些仆人够忠心的了，虽然他们自己休息够了才开始寻找主人，但要知道死了近一半人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们的这位主人，没有一句怨言，还能为主人存活而高兴，将司徒柏交给他们，倒是不用担心。

司徒柏虽然像个孩子，但不是完全没有思考能力，他也知道自己犯了错，根本不敢再拿主意了。

“听乐哥的，都听乐哥的！”

只见他靠近舱中一人，抓住那人的胳膊一个劲说“听乐哥的”。

那人见宁云看过来，说道：

“小人王乐，是和公子一块长大的司徒府家仆，承蒙公子喜爱，随公子外出的多了，老爷就时常让公子听我话，好不闯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