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三个月前,君不折解开穴道的时候就想越狱,但被沐修以余下三人的性命作要挟留了下来。
君不折一人想走不难,但要带着其他三人一同离开,就难如登天了。
朱笙多次劝过他,“三人性命,怎抵得过千万芸芸百姓之命,怎抵得上大荒圣德陛下之尊,大事当头,君兄不可妇人之仁!”
君不折却说,“宁帅有言,‘先有一兵一卒,后有百万雄师,若护不住一兵一卒,谈何护住大荒江山’,我常以此言自省,如今事到临头,若护不住你等三人,谈何解大荒千万百姓之危,又有何脸面再去见陛下与宁帅?”
朱笙为君不折的话感动不已,再也不提让君不折独自逃生了。
这三个月来,四人无时无刻不在思考如何逃出升天,甚至制定了不少行动方案,例如挟持沐修或沐萱宁,例如装死,例如挖地道等等,可惜详加探讨之后,都觉不妥。
在三个月前得知父亲死于沐府之手的那一刻,朱笙确实几近奔溃,但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他理清一切,他很清楚,他真的爱上了那个站在自己对立面,站在大荒对立面的女人,那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表面却楚楚动人的女子。
圣人教化众生,得以封圣,但他却没讲过,若是爱上了仇人,该怎么办?
难道忠义当真不能两全,情理注定不可共存?
城守府大牢外,一驾马车缓缓停下,杏儿探头一看,对车里的沐萱宁道:
“我们到了小姐。”
接着她自语道:
“说好去扬子江畔踏青游玩,怎么来了这鬼地方,小姐真真的口是心非……”
杏儿正是爱玩的年纪,对小姐的言行不一怨念不小,这自言自语根本就是说给沐萱宁听的,沐萱宁疼她,偶尔发发小脾气也不会怎样。
沐萱宁的脸上依旧挽着一帘淡色轻纱,听了杏儿后面的俏脸一红,装作没有听见,自顾自走下了马车。
三个月,她终究是忍不住要来见朱笙一面。
进了大牢,牢头打开一层层锁,带着沐萱宁进到最里面,和路过的那些阴暗潮湿的牢房判若天地,最里面朱笙等人住着的堪称豪华套间。
沐萱宁还不满意,微微皱着眉说了数条需要改进之处。
牢头流着冷汗一一记下,心里叫苦道:
“我的姑奶奶哎,牢房变成这样已经是我这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了,还都不满意,你干脆叫人搬出去住好了,哪有这么折腾大牢的!”
“朱世子在哪一间?”
牢头指明之后,沐萱宁吩咐他轻轻开锁,然后将他屏退,带着杏儿来到朱笙所在的牢房前,停住了脚步。
只有一门之隔,却不敢走了。
杏儿以为自家小姐嫌牢房脏乱,主动上前推开了门。
还在做心里准备的沐萱宁心中一慌,面上若无其事的缓步走了进去。
房中朱笙坐在书桌前,正捧着一本古籍看得起劲。
听到有人进来,他头也不抬,说道:
“李牢头,又来打扫了啊,今天你可来的早了,难为你被上面逼的每日亲自打扫我们几人住处。
对了,让你打听沐府小姐的消息怎么样了?”
沐萱宁看一眼朱笙接着低下头,再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最终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就这么看着他,心里居然会甜甜的。
听朱笙打听自己的消息,她连忙用独门法子配合内力改了自己的声音,模仿牢头的语气说道:
“还没来得及打听呢,我说你一个犯人,打听人家做什么,难不成她一个望族大小姐还能专程到牢里来看你这个阶下囚么?”
“老李头啊,你可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吗?
见不着她,便朝思暮想,见到了他,又不敢正眼瞧她,就算她做了再惹恼你,再对不起你的事,你也生不起气来,想着想着,你八成还会原谅她,反过来只希望她别生你的气才好。”
“这是你的感受?”
“这不是我的感受,难不成是你老李头的感受?
你一个小老头,懂什么相思之苦?”
“我懂得。”
沐萱宁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声音。
朱笙“诧异”的放下手中书本,抬头看向沐萱宁,眼底顿时生起一股欣喜之色。
察觉到朱笙眼中的欣喜,沐萱宁心里更甜了,她再没有了来之前的患得患失和进房之前的慌张。
朱笙起身走到沐萱宁的身边,直接握住了她的双手。
对视良久,朱笙轻轻摘下沐萱宁的面纱,另一手轻抚她鬓间垂下的青丝,
杏儿小脸红扑扑,双眼贼溜溜,一下看看朱笙,一下看看自家小姐,她好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悄悄退出了房间。
朱笙放下面纱,挽起佳人脸颊,温柔的吻了上去。
太突然了!
沐萱宁在这一刻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同时又有一道闪电划过,猛的激活了好似死去的心脏,让它比之前更加有力,更加快速的跳动起来。
她的手紧紧抓着朱笙的衣袖,脑海中没有了国仇家恨,没有了敌我对立,没有了是非对错,有的,只是唇边和心间不断涌上来的,言语难以形容的甜蜜滋味。
就在这时,君不折从屋里连通其他房间的门后闪出,从背后一指点住了沐萱宁。
沐萱宁先是惊疑不定,但瞬间她就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朱笙为了越狱的计谋。
两人尚在亲吻之中,双唇未分,柔情已断。
沐萱宁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朱笙,脸颊上不自觉的留下眼泪。
她这样的女子,换做其他时候,就算被人砍去手脚,戳瞎双眼,割去口鼻,流光了鲜血,都不会流泪的。
但现在,她哭了。
朱笙原本一直在注意沐萱宁身后君不折的动作,不知道他能不能成功,但忽然感觉到嘴角流过一丝湿润,定睛一看,模糊不清,但可以确定,是沐萱宁的泪水。
君不折大喜的声音传来,“计划成功,我们能出去了!”
朱笙拉远自己和沐萱宁之间的距离,控制自己不去看她,对君不折说道:
“待会你领着陆全和刘三离开,给我一把刀,我留下。”
君不折脸色一变道:
“朱兄,我们说好了一起离开,你怎么……”
朱笙打断道:
“若我们一起带着沐萱宁离开,追兵一定穷追不舍,什么时候我们放下了沐萱宁,就会再次被抓。
必须要有一人留下断后,时间紧迫,你别再犹豫了,我意已决,你若不走,我这就撞墙而死,免得成为你君将军的拖累!”
刘三和陆全也已经从另一屋中出来,他们听了朱笙决绝的话,也是无奈。
这三个月来,四人日日相处,情义渐深,如今已与手足兄弟无二,留下谁大家都不会愿意的。
朱笙就是早就算准了这一点,探讨方案时故意避开讨论,眼下计划实施,自己以死相逼,三人不得不按照自己的话行事下去了。
以言动之,以情乱之。
沐萱宁心中自嘲一笑,她三个月前出其不意拿下了君不折,三个月后她竟然也会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以相同的方式被君不折制住。
但随即她又想到:这样的游戏才好玩,这样的对手才有趣,不是吗?
君不折三人出去不久,所有明里暗里的看守都现身围住了朱笙和沐萱宁两人。
在他们眼里,再多囚犯的性命也比不上大小姐的一根手指头。
沐萱宁有心让他们拦住君不折三人,奈何被点了穴道,无法言语。
朱笙倒是一直在说话,但他说的都是自己将要对沐家大小姐怎么怎么样的夸张胡言,怎么变态怎么来。
说的那些高手看护更是不敢离开半步了,这个疯子挟持了大小姐,万一自己离开,他对小姐做了什么人神共愤之事,他固然难活,自己就能好过吗?
在朱笙的狂言恐吓之下,别说追人了,这些看守、高手们连通知沐修都不敢,这时候谁离开了,一旦出事,就是谁背锅啊!
君不折几人拿着从杏儿手里要来的令牌,一路高歌猛进,无人敢拦。
路上,君不折还想了个法子为朱笙保命,他们一路走,一路宣传沐家大小姐与扬州牧世子早有婚约,可沐家小姐背着世子偷人,如今被世子撞破,竟然想暗中杀了世子灭口!
他们从登城一路说到扬州官道,终于惊动了沐修。
沐修赶到牢房弄清楚状况之后,再想派人追上君不折三人已是不可能了。
君不折传出的消息很快在扬州发酵,越传越离谱,到了后面,甚至变成沐府小姐与扬州世子自幼定了婚约,可沐府小姐不守妇道,背着即将完婚的世子偷了人,还不止一个,这还不算什么,她蛇蝎心肠,心理扭曲,将撞破自己丑事的世子关了起来,日日折磨,以满足自己的变态欲望……
当晚,将刘三和陆全安排在丐帮分舵的君不折就再回了一趟沐府,沐萱宁纵使聪明绝顶,日间受了巨大的情绪波动之后,怎么也不会想到,白天才越狱的犯人,晚上还要再次返回。
虽然沐府中没人料到君不折会夜探沐府,但因为白天的事件,沐府的防卫等级提升了数倍,警戒之强不弱于正规军营。
君不折好不容易探听到了沐嫣然被关起来受尽折磨的消息,却几次三番差点被人察觉行踪,无奈之下,只好暂时退去。
翌日。
消息传来,之前为君不折传信的丐帮长老于路上被杀,信件不知所踪,随行的丐帮弟子中仅有一人侥幸存活,辗转三月,才得以回来报信。
一番商议之后,扬州分舵的舵主吴有信丐帮刘三和陆全安排好了快船行李,并派了分舵四大长老中的两人护卫,送他们二人上京,两人此次入京不仅带着君不折的信件,更肩负数州百姓之生死,责任重大。
君不折依旧留了下来
他留下来,不仅是为了找机会救出朱笙,也为了沐嫣然,那个看似荡妇,实则被迫无奈的可怜女子。
相处的短短几天,君不折已经知道,自己对沐嫣然生出了许多好感。
而且朱笙固然重要,沐嫣然则是沐家举事的唯一人证,同样不得不救。
又三个月后。
刘三和陆全一路经历生死磨难,遭受多次暗杀,终于在两位丐帮长老的拼死护卫之下到了雍州,这些暂且不提。
扬州,登城。
三个月,丐帮数位安插进沐府的弟子纷纷失去了联络,始终查不清沐嫣然的状况。
君不折越狱之后,沐府警铃大作,对外防备不知加强了多少,就连一项以消息灵通著称的丐帮花了三个月依旧不能查清沐嫣然被关的地方。
值得高兴的是,丐帮弟子虽然探查不出沐嫣然的生死所在,但弄清楚了沐府的守卫情况。
“君大侠打算何时动身,我丐帮也好叫人配合与你?”
“今夜就动手。”
朱笙那边有着“婚约传言”,沐萱宁和他之间又不清不楚,而且一直想利用他,暂时不会出事,沐嫣然就很危险了,过了六个月,她一定受尽折磨,等了三个月,君不折估摸着刘三和陆全也该到京城了,他不想再等下去。
“嫣然姑娘恐怕处境不妙,越早救人越好。”
“就依君大侠所言,今晚我与你同行。
只是不知你还要多少人手?”
“有劳吴舵主了,有你一人足以,此次我们意在潜入救人,去的人多反倒不妙。”
“好,那我先叫人备好吃食美酒,我们先饱餐一顿,好叫晚上救人全力以赴!
君大侠随我来。”
两人联袂而去。
边上值守的丐帮弟子正是前次君不折只身赴沐府之前,报信的那位,他听了君不折的话,看着远去的两人,心里喃喃自语道:
“上次君大侠就是这么说的,结果就失手被擒了,这次不会连累舵主吧……”
九月,夏的尾巴还在,夜来的晚,登城没了日间的喧嚣,却依旧热闹。不少住户百姓拆了门板就这么放在大街上当床板,整条街都成了一块连成一体的大通铺。大家躺在街上,点了艾草,吹着晚风,摇着蒲扇,聊着闲话。
而谈的最多的,就是沐府大小姐的事。
夜幕笼罩之下,两道黑色身影从房顶掠过,没人发现。
“君兄果然才智过人,当日危机之时,依然能够想出这绝妙好计,有了这一计,世子性命当保无恙。”
“吴舵主谬赞,我这点微末伎俩都是和宁帅学的,宁帅临敌用计才真是神鬼莫测。
更何况,若是没有丐帮兄弟连日累月的不断散播谣言,怎能起到如今妇孺皆知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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