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 第八章 登魁遇险

就在这时，二十兵丁在之前的衙差带领下快速走来，近日城中人多，单人匹马也就罢了，二十余人不可能骑马入城，甚至快速跑动都做不到。

来到城守面前，二十兵勇站立如松。

沐修正了正脸色，命令道：

“你们二十人听着，这位是扬州牧世子，在他游玩本城期间，你们务必寸步不离，护其左右，世子如有损伤，尔等性命难保！”

二十士兵同时抱拳大声道：

“诺！”

朱笙“回过神来”，对沐修说道：

“沐大人，我略一思量，城中安全无忧，二十人实在太过显眼，我只要两人足矣，还请沐大人容我挑选，如何？”

“如此也好，都随世子。”沐修一副听话的样子回道。

朱笙上前随意点了两人，问了姓名，一叫刘三，一叫陆全。

两人穿着军装，行动颇为不便，朱笙和沐修言语一番，径直带着两人换裳去了。

朱笙一走，沐修自然也走了，在场众人免不了一阵“恭送”、“慢走”之类的话。

赢画之事耽搁了一会，朱笙、沐萱宁两位参与者都已离开，最后，画作归了纪秀才所有，但转眼间，他就以三千两纹银卖给了商人，捧着钱大叫着回安溪村去了。

众人明白书生是为了钱财的安全，但写出凌云壮志的书生居然爱财如命，为了钱财放弃登魁，在场之人皆是啼笑皆非……

只要两人护卫，朱笙是有思量的。

如果朱贵真是被沐萱宁杀害，那沐修定然会派人监视自己，很可能就在二十兵勇之中。

他临时变卦，只随意挑选两人，其中有探子的几率就小了许多，总不可能二十人全是来监视自己的吧？

另外，朱笙离开画摊之前，向沐修借了些银子，他的钱在来登城的路上都丢了，要是不借，恐怕只能回医馆蹭关大夫的了。

半晌之后，刘三、陆全都换好了衣服，朱笙腹中饥饿，便叫两人领着上了登城有名的状元楼。

据说历年来登魁成功之人，都在这状元楼吃过饭，这状元楼也就水涨船高，成了登城不可不来的一大景点。

朱笙觉得自己一定能夺得灯魁，这饭自然非吃不可。

到了状元楼，虽然不是饭点，但几乎座无虚席，人声嘈杂。

见门口站着小二，陆全上前问道：

“我家公子要来吃饭，你这可还有座位？”

小二见来人家仆随身，气度不凡，甩了甩抹布，上前对朱笙赔笑道：

“哎呦，贵客临门，贵客临门，座位自然是有的，上好的包间雅座等着您呐，公子且随我上三楼。”

问话的陆全自觉被冷落一旁，心中不悦，轻踹了小二一脚，说道：

“还不前头带路，势利的东西！”

朱笙见陆全趾高气昂，一副兵痞模样，心中不喜，但又略微放松，这样的人一定不是探子。

三人默不作声的跟着小二上了楼。

状元楼三层都有说书弹唱的。

若有人出钱点书或者点唱，自然谁出钱多，就上什么节目，若无人出钱，掌柜也不小气，就叫说书、弹唱的按照提前排好的节目挨个表演，只是定了规矩，没有任何消费的顾客不允许旁听。

光为了听书听曲，就有不少人特地消费些茶水点心，一天下来，就这零碎银子也不少挣。

三楼全是包间，价格是三层之中最贵的，因此虽然状元楼顾客不少，但三楼依旧有些空位。

来到三楼，朱笙就听到说书人正在说着本朝的事。

那是传奇人物，号称文武千古无双九州兵马大元帅的事迹，只是凑巧的，说书人刚刚开书。

“老朽游遍九州，耗时三载，四处搜集宁大元帅的传奇事迹，不负所望，终于成书。

若无人刻意点说其他书目，今后半月，也就是九州灯会的这十五天，老朽就从宁元帅五岁之时开始说起，直到三年前为止，事无巨细，全叫大家知晓。”

九州何其之大，一个老头，怎么可能三年之间踏遍九州？

众人都知道他在胡扯，说不定这故事就是花了几两银子收的，这么说只是为了引起大家的兴趣而已。

尽管如此，众人依旧纷纷叫好，十分期待。

那可是除了当今陛下之外大荒最传奇的人物，谁不想听他的故事呢？

朱笙也不例外，他匆匆点了几个状元楼的招牌菜，要了一坛状元红，就叫小二下去了。

那边堂上，说书人开口道：

西山竹影几千秋，云锁高峰水自流。

万里荒江飘玉带，一轮明月滚金球。

路遥西北三千界，势压东南百万州。

美景一时观不尽，天缘有份画中游。

念完定场诗，一拍醒木，整个第三层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不少看客叫到：

“好诗！”

说书人再一拍醒木，现场方才安静下来，他说道：

“不瞒诸位，老朽这首定场诗正是宁元帅北伐，兵出西岭之时所作。”

众人自是无不惊叹。

就连朱笙也不由不打心里佩服那位文压当代，武定乾坤的九州大元帅。

“言归正传，题回书中。

话说二十年前，宁元帅方才五岁，但天生神人岂可等闲视之。

小小年纪，他已腹藏韬略，胸有壮志。

可惜宦官当道，大太监张贤以陛下为傀儡，视群臣如玩物，祸害百姓，蚕食大荒。

大元帅常叹：英雄无用武之地也！

那一日，大太监无心早朝，正在御花园中赏花饮酒，竟叫陛下作陪……”

说到这里，就有人愤愤拍桌而起，大喊到：

“这狗贼阉货，胆敢如此欺辱圣上！”

言辞粗俗，却无一人觉得不妥。

说书人见惯了此类场景，也不意外，顿了顿，继续说道：

“正是张贤三分微醉之时，年方七岁的陛下假意倒酒，缓缓靠近。

只见陛下目光微沉，步伐迟疑，一手提壶，一手扶肘，原来竟是她欲拔出袖中短剑，为国除贼！”

短短两句话，叫在座人人屏气凝神。

“可那张贤不单单是个权臣，还是大内第一高手，莫说三分微醉，就是酩酊大醉，丝毫的杀气也会让他立时醒来，年仅七岁，毫无修为的陛下如何能够行刺成功？

正当危机生死关头……”

说书老者在关键地方停下，拿起身边的茶碗喝了口水，听客都知晓他的意思，几个财粗的，立马让仆人拿了些碎银子，送上大堂说书台。

“天佑陛下，此时宁元帅恰巧经过，发现了陛下的意图，凭着他的机智果决，及时劝阻了陛下，不仅使得陛下全身而退，还让张贤对大元帅喜爱有加。”

一江湖打扮的壮汉嚷嚷道：

“你这老头太不爽快，这么一句带过，大元帅究竟是怎么救下皇帝的，你怎得不说？”

许多人都应和着壮汉的话，说书人拍了一拍醒木使众人安静，之后微笑着说道：

“非是老朽刻意隐瞒，实在是除了当事三人外本就只有个别宫女侍卫知晓此事，再者事情久远，其中细节难以查清，就这件事情，老朽好不容易才从扬州一归养宫妇口中得知。”

众人这才停息下来。

壮汉也抱拳憨笑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是在下莽撞了，你继续，你继续。”

说着坐了下去。

“壮士直言直语，豪爽不凡，不必介意。”

回了壮汉一句，说书人言归正传道：

“大元帅数次于危难中护住陛下性命，追究起来，二十年前御花园中应该是他第一次救驾。

从那之后，陛下就认定大元帅能助她除贼掌权，当面对大元帅提出了招揽之意。

谁料大元帅自视甚高，自比大荒开国名臣，对陛下屡屡推脱，直言要陛下三次相邀，表示求才诚心，方能答应。

陛下稚嫩年龄，自然不肯三次折腰求人，但她执着坚定，整整一天，就跟在大元帅身边，直到大元帅进了茅厕，都守在茅厕门前不肯离开一步。

大元帅从茅厕窗口逃离，陛下得宫人告知，不消片刻就紧随而上，无奈的大元帅只能再次躲进茅厕。

大元帅如此进出三次，陛下如此守在茅厕门口三回，最终，大元帅服软立誓，此生必助陛下中兴大荒，开疆拓土，使陛下掌握乾坤，成千古一帝！

正是本书第一回——‘元帅进皇宫首度救驾，圣上守茅厕三顾求才’！”

众人正听的津津有味，却见说书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场了。

之前的壮汉大声说道：

“别走啊，正在兴头上呢，你这怎么就没了？”

众人也是纷纷抱怨说书人这回书的短小无力。

说书人收拾好了东西，向众人鞠了一躬，说道：

“诸位，我们的节目都是按照提前排班的来，你们要是想多听书，尽管使些银钱点老朽说书便是。”

此话一出，大家又都闭嘴不说了。

这也是酒楼掌柜的定的，指定一场节目的费用足够普通百姓生活一月，困苦者数月都有余了，况且这点了节目是让大家一起分享，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除了个别富豪，根本没人愿意点场。

陆全看着朱笙意犹未尽的样子，对朱笙说道：

“世子若是还想再听，我出去令他讲来便是，以世子的身份，谅他不敢不讲。”

朱笙喝了口酒，说道：

“不必了，他说的虽然有趣，但真假难料，谁能五六岁年纪就像书中那般？”

“世子说的是。”

朱笙没有吩咐，陆全也乐的清闲，喝酒吃肉，好不痛快。

朱笙让刘三、陆全坐下和自己一起用饭，刘三默默无言，哪道菜朱笙吃了第一口，他才敢吃，陆全却全无顾虑，如同饿了三天的大汉一般，风卷残云。

朱笙本就被说书吸引，没吃几口菜，一桌酒菜几乎全入了陆全的肚子。

这时看两人，一个忠厚老实，一个痞坏势利，却都没有暗探间谍的样子，这让他放心不少。

低头一看，残羹剩饭，朱笙摇头一笑，让陆全唤来小二又上了一桌。

接下去的唱曲、戏剧等节目均是普普通通，三人专心酒菜。

和朱笙大病初愈不同，刘三、陆全两人久在军营，饭量惊人。

一个时辰之后，三人酒足饭饱，又在状元楼休息了一个时辰，才起身离开。

接下来，就是正戏——登魁。

夜色来临，华灯初上。

正月十五，寒风袭袭，月明如镜。

一年一度的九州灯会开始了。

往年的灯会都会由扬州牧致开幕词，并担任最高评审。

今年不同，按照朱笙的了解，父亲似乎因为临城的饥荒脱不开身，亲自前往灾区救济慰问灾民去了。

要不然朱笙也没机会偷跑出来，就算出来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参加灯会，要知道参加灯会就等于直面自己的亲爹。

朱笙不敢走人少的地方，哪里人多他往哪挤，等到了灯会会场的时候，发现自己怀里的银子又不见了……

不打紧，夺得灯魁不仅能名扬天下，光是奖银就够吃一辈子的了。

朱笙拿着之前报名时候领的名牌走到接待处，侍女上前，带着三人弯弯绕绕，到了一间雅室。

朱笙进屋才发现，沐萱宁竟然也在这间雅室之中，此时她面纱已除，琼鼻朱唇配上星辰般的眼眸，当真算得上是美人如玉，娇俏可人。

来的路上朱笙问过侍女，灯会参与者每两人会被分到同一间雅室之中，雅室两边连接着两个房间，灯会的这十五天内，分到同一间雅室的两人就是邻居。

当然了，要是不缺钱，也可以自己出去找地方住，只是灯会期间，可能连民房都被租光了……

朱笙颇感诧异，沐萱宁却毫不意外，冷声对朱笙说道：

“你来了。”

这下，朱笙就更摸不着头脑了。

“你一点都不意外能在这遇到我？”

“我意外什么，是堂舅他看出你…你对我有意，刻意安排我同你一间雅室的。”

“难怪你一脸冷色，哈哈哈，还是沐城守懂我。”

朱笙毫不掩饰自己的企图，或者说他刻意暴露自己的“目的”，一边欣赏着沐萱宁的美色，一边笑着说道。

沐萱宁被他看得面泛桃花，羞恼不已，哪还冷的起来，故意扭头不看他，嗔怪道：

“下流坯子，看我作甚，找送了你香囊的姑娘去吧！”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酸楚的语气哪是怪罪责骂，分明是争风吃味。

一看还有两人在屋里，那坏人偏偏一脸坏笑的盯着自己，沐萱宁顿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都有了。

灯会第一天，主要是登记到场人数，就算之前报了名，只要正月十五这天没来，名额就算作废。

因此，这一天说是灯会开始，实际上只是报个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