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 第二十一章 龙珠

“底栖藻能发出强光？

为何上官公子你交给我的这一株……”

宁云取出之前上官羽交给自己的那一株底栖藻，此时依旧在水晶瓶中散发着微弱的荧光，根本不像是能够照亮万米海底的神奇物品。

上官羽感慨道：

“是啊，谁能料到在海底能够大放光芒的底栖藻，被带上岸之后，就变得如此不堪，只能散发出微弱荧光了呢。”

宁云收起了底栖藻，没有在植物的特性上纠结，也许底栖藻本来就是这样的也说不定啊。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原本在下踩到了底栖藻之后，想到万一株草药效不够，或者只采一株，那一株意外损坏如何是好？

于是在下就想多采一些，以备后用。

就在这时，在下居然在这万米之下的深海之中，听到了对话声！

进入无尽深渊之后，每隔一段距离，就生长着一株散发强烈光芒的底栖藻，似乎在指引到来者，往更深处走去。

在下接着下潜了许久，终于到了一处巨型平台。

平台四周围绕着底栖藻，使得平台格外显眼，其中央是一座巨石刻成的祖龙雕像，雕像占据了平台三分之二的空间。

平台似乎被安置了某种阵法，使得整个平台形成独立空间，隔绝了周围的海水。

原本在下不欲靠近，但发现之前听到的对话声就是从平台传来。

禁不住好奇，在下还是慢慢朝巨型平台靠了过去。

等接近祖龙雕像之时，在下终于听清了来自雕像另一侧的对话。

一个粗犷声音说的是：

‘你这次居然失手了，龙珠丢了，我龙族将要万劫不复，你知道吗！’

另一阴沉声音则说道：

‘你急什么，反正我们的计划就是要让龙珠被盗，嫁祸给人族，如今龙珠果真被人盗走，岂不是正合我意？

莫家那边计划也已经开始了，等将来我们平分整个九州，你还担心找不回龙珠么？

只是……’

阴沉的声音说到此处停顿下来，另一粗犷声音的主人自然问道：

‘只是什么？’

那阴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是光龙珠失窃恐怕不够，要引起龙族对人族的仇视，恐怕还要借你的脑袋用一用！’

话音未落，一道重击声就紧随而来，接着那粗犷声音的主人就惊恐大叫道；

‘你不能杀我，我是整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环，你不能杀我，啊——’

在下原本不想插手，但那阴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朋友，你既然都听到了，难道打算就这么不辞而别吗？’

在下当时确实十分错愕，在下自认隐藏的很好，除非遇到其余圣榜之人，否则不应该被发现才是。

但是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在下也无需躲藏，径直走到了雕像的另一侧。

那阴沉声音的主人，正是之前与在下同样想要盗取龙珠的黑衣人。

只是再见面，他已经衣冠楚楚，根本不像个盗贼。

‘既然上次没有分出胜负，那这一次就好好打一场吧。’

那人语气中的自信让在下颇为疑惑，同时也心生警惕，但在下并非遇事犹豫之辈，心中转念之间，已经和那人交起手来。

那人实力虽远不如在下，但手段诡异，常能扰乱在下心神，以至于招招必中之时，他偏能侥幸躲开。

与他交手，在下愈来愈怒，甚至招式都乱了章法。”

宁云不由插嘴道：

“你这是中招了啊，那人也许会某种干扰精神的功法。”

“不错，在下也是事后才想到这一点。

当时在下已经怒火中烧，不顾其他，只想一掌击毙那人，不知不觉之间，居然被他引导着触发了龙族在禁地深渊之中设置的阵法。

那阵法主要用于向龙族报警，以及困住入侵者。

在下受困阵中，发现那人竟然轻而易举的离开了阵法。

就在此时，在下怀中的龙珠起了作用，将在下也带离了困阵。

龙珠不愧是龙族至宝，功效非凡。

但在下已经变得十分暴躁，出了阵法之后紧追那人而去。

一段时间之后，在下追上了那人，不料数十巨龙也在此时赶来。

领头那条，见到那人之后，居然开口道：

‘楚叔叔，禁地的警报是怎么回事？

父皇呢，他不是和你去禁地附近闭关了吗？’

那人闻言装出一副心痛模样，悲痛欲绝的指着在下说道：

‘你父亲被此人杀害了，此人正是盗取龙宫至宝龙珠的贼人。’

在下听到那条巨龙与平台上那如初一辙的粗犷声音时就明白了遇害的是一位龙族本族。

这时候，在下张口欲辩，但漆黑的海水中，在下怀里的龙珠和底栖藻散发着的光芒，比之数十条巨龙带来的照明工具还要耀眼许多。

白口莫辩，在下只能与龙族大打出手。

九龙大阵名不虚传，海里又是龙族的主场，在下百般本领难以施展，险些葬身海底。

关键时刻，还是怀里的龙珠摄住了大阵中的巨龙之一，让在下有机会脱身。

等在下上岸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心神大损，身受重伤。

而怀里的底栖藻也早在大战之中毁坏了。

不知为何，龙族并未对在下紧追不舍，在下也就在此县城暂居疗伤，恢复受损的心神。

这一待就是两年。

两年之后，也就是今年开春，在下伤势恢复，也彻底将家传绝学《万花手》练至大成。

在下再一次前往无尽深渊。

来到海边，在下临海观潮，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家三载，一时之间思乡情切，难以自制。

心中更是坚定了要尽快取回底栖藻的信念。

这一次无波无澜，在下轻易取得了新的底栖藻。

在下刚回到海边，却又被龙族围堵。

领头者依旧是当年龙族的王子，当年的王子，如今已经成为了龙族的领袖。

群龙在大海上摇摆这巨大的身姿，龙族首领上前，喝令在下道：

‘果真是你，你盗走龙珠，杀了本王的父王还不止，居然还敢再次盗取父王的底栖藻，快将底栖藻交出来！’

当时在下不明所以，无尽深渊之中遍地都是底栖藻，难道每株底栖藻还有归属不成？

和两年前一样，在下解释无果，只能强行动手。

不同的是，这一次，在下身在岸上，且《万花手》已然大成。

结果自然也是不同，在下打败了龙族，本欲归还龙珠，冰释前嫌，再次解释一番，岂料那龙族领袖战败羞恼之下，竟口出狂言：

‘本王不是你的对手，但杀父之仇，辱族之恨，不共戴天！

终有一日，本王定要将你一家老幼斩尽杀绝，将你人族驱逐至极西苦寒之地，永世受尽煎熬！’

此时此刻，在下明白，就算归还了龙珠，龙族也只会认为在下是投鼠忌器，而不会想到在下究竟是清白还是蒙冤。

龙族无奈退去之后，在下苦思良久，终于悟出，那楚姓之人恐怕就是要引发龙族和人族之间的大战。

万没想到，就在这时，在下怀中的龙珠竟然有了意识一般主动飞离了在下身边，落入不远处的楚姓之人手中。

原来他一直都在，而且他早就从他亲手杀死的老龙王身上知道了控制龙珠的秘法。

当时他一脸微笑的看着在下，说道：

‘不愧是八圣之一的东上官，上官羽，果然实力强大，名副其实。

相信你现在存在不少疑惑吧，不要紧，我会为你慢慢解答。

当初从让你得到龙珠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成为了我的棋子。

老龙王也是我故意在你面前杀死的，而你在老龙王死后与我交手，实际上全程都中了我的《惑心大法》。

这门功法虽然不能直接控制人心，却能够潜移默化的改变一个人的心态，时间够久，甚至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我让你暴躁，愤怒，却同时控制龙珠替你解围，不断加深龙族对你的恨意。

这样将一切嫁祸给你才不会有人怀疑。

对了，你可知道，底栖藻是如何诞生的？

龙族本族每当濒死之际，都会前往禁地无尽深渊，那里充斥着远古时期祖龙留下的时空大阵，如果没有龙珠，进入之人只会在无尽深渊中不断轮回，直至神魂消亡，这也是无尽深渊名字的由来。

而进入的龙族死去之后，他们的尸骨就会成为养料，培育出一株底栖藻。

也因此，龙族视底栖藻为逝去亲人的另一生命。

哈哈哈哈哈，不用猜，是我拔了老龙王尸骨之上的底栖藻，再次嫁祸给你。

不知道吧，这两年，我可是多次从你身上召唤走了龙珠，做了许多，不，是代替你做了许多事情。

这些事情龙族都会算到你的头上。’

在下质问过他，他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只说道：

‘快了，再有三个月，一切都会发生巨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就带着龙珠离开了。

在下想留住他，却怎么也发现不了他的踪迹。

不得不说，此人的隐匿手段让在下十分叹服，而他的狠辣心肠，城府之深，更是让在下冷汗直流。

他让龙珠留在在下身上两年，就是为了坐实在下杀人的罪行，以及彻底引起龙族对人族的仇视。

三个月…三个月后，正是二十年一次的青冥论武大会，在下推测那人说的巨变和论武有关，也担心家中亲人安危，因此日夜不歇赶回扬州，又马不停蹄赶往云来城。

往后的事情，宁帅你也都知道了。”

宁云点了点头，喝下最后一口梅子酒。

那么现在棋盘变得更大了。

原本以为只是武林中的腥风血雨，后来发现幕后之人是要引发武林和朝廷的矛盾，现在人族和龙族之间似乎也要爆发大战了。

幕后之人究竟要做什么？

再这么搞下去，说不好整个青冥大陆都会卷进来，是要引发这个世界的世界大战吗？

上官羽付了饭钱，走回来说道：

“宁帅先别多想了，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父亲，方才在下向小二打听到，东海有一小岛，近几个月来怪事频发，那里或许有父亲的线索，我们这就动身吧？”

宁云也稍微收拾了一下，回答道：

“没问题，走吧。”

两人一路上讨论着最近发生的事，就来到了东海海边的一个渔村之中，租了一艘较大的渔船准备出海。

起初村民们十分抗拒去那个被命名为沉香岛的小岛，但在上官羽的金钱攻势之下，村民们纷纷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双眼冒光的抢着要做此次出海的水手。

在渔村里就地采购了一些食物和淡水之后，宁云、上官羽两人正式扬帆出海。

初时海面风平浪静，海风徐徐，时不时能看到海豚一类的动物越出水面捕食嬉戏。

宁云坐在甲板上略微担忧的说道：

“上官公子，刚才村民们都说那是个被诅咒的岛屿，我们就这么过去，真的没事吗？”

上官羽在检查了一遍渔船，确认没有问题之后，也来到甲板上，就听到了宁云的担忧。

“宁帅不用担心，在下向渔民们了解过沉香岛的概况。

据他们所说，沉香岛充满异香无论人或者动物，闻之就会被异香所惑，沉迷梦境，置身险地而不自知。

大约就是有人在岛上布置了阵法、奇药之类的奇门遁甲。

在下略通此道，相信可以化险为夷。”

宁云听后松了口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的不安反而越发浓烈。

连日的奔波与忧心，宁云一个普通人已经疲惫非常。

迎面的海风带着淡淡的海腥味，沁人心脾。

不知不觉之间，宁云感到一阵困意袭来，缓缓闭上了眼睛。

夜幕降临。

宁云在甲板上悠悠醒来，看着天边海岸线齐平处升起的明月，不由的想到了前世的诗句：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此时船老大来报，沉香岛还有小半个时辰就能到了。

海风依旧，涛声依旧。

宁云打起精神，就在甲板上借着明亮的月光吃了些东西，之后看着远处仿佛要择人而噬的黑暗，静静的等待登陆。

此时，宁云身后的船舱之中，躺满了渔民的尸体，鲜血几乎染红了整个船舱的四壁与地板，而每一具渔民尸体的脸上，都挂着淡淡的微笑。

同样微笑着的，还有刚才报告完行程，举着油灯返回船舱之中，慢慢合上舱门的船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