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 第二十章 底栖藻

在真正见到，应该说是真正面对到前世神话传说中的龙之后，宁云彻底理解了叶公。

以前宁云自己也很喜欢东方龙的形象，但这不代表当你和一条巨龙面对面，距离超过两米，你能清楚的发现自己是真不够塞牙缝的时候，不会感到害怕。

早知道不站到断崖最边上来装逼了。

此时宁云站在断崖上，前方是一颗颗和宁云一般高的雪白牙齿，往上是两根史前深海大章鱼的触手一般粗的触须在向大海方向摆动着。

在往上，就是那双凯旋门似的大眼睛，在宁云看向这双眼睛的同时，眼睛的主人几乎也看着宁云。

如果有个漂亮的女生可以和自己这么“深情”对视，一眼万年，宁云或许做梦都会笑醒。

但这么一条巨龙，特别是那近千米长的暗金色身躯还隐隐在其脑袋后面的水雾之中摆动的巨龙，盯着自己的感觉。

宁云想跑，但腿软的根本不能动弹。

“上官羽，你居然还敢来东海，还我父亲！”

巨龙口吐人言，说完就由上而下想一口吞了宁云和上官羽两人。

耳边炸响的话音让宁云脑袋嗡嗡作响，在巨龙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上官羽就提着宁云的肩膀施展了雁行功，两人面对这冲过来的巨龙脑袋，双脚贴地，以一个后仰的姿势迅速向身后迅速滑行。

等脱离了巨龙的攻击范围，上官羽在一片海滩上松开了宁云，宁云一下摊倒在地上。

刚才脚软了，得缓缓。

而巨龙一击不中，返回空中。

似乎意识到它巨大的身躯不便在陆地上作战，于是凌空俯冲入水含了一大口海水，再次飞出水面，来到上官羽和宁云所在的海滩上空。

巨龙张嘴喷出水箭，直射上官羽。

这水箭在极致的速度之下，威力足以破坏一座小县城，而且在毁灭之后还会带来一场水灾。

此时上官羽已经和宁云拉开了一段距离，可以专心对付巨龙。

当对人类而言如同天灾的水箭激射而来，上官羽凝神静气，第一次在宁云面前展露出属于圣境强者的真正实力。

在宁云眼中，整片海滩包括数里海域的海面之上忽然间鲜花盛开，无数的鲜花花瓣簇拥着上官羽形成了一朵比肩巨龙脑袋的巨大花朵。

时间仿佛停止，在无尽的花海之中，巨大的花朵不断诞生，慢慢形成了巨型花朵组成的花丛。

巨型花丛再次飘飞无数巨型花瓣，重复上一过程，凝聚出一朵比之巨型花朵还要巨大无数倍的超巨型花朵，再由超巨型花朵不断凝聚，形成超巨型花海。

此时，花海已经覆盖了宁云所有的视线范围，仿佛整个世界除了这片美丽的诡异花海之外再无其他。

巨龙在花海之中惊恐的扭动着身躯。

对比起超巨型花海，巨龙已经如同蚯蚓大小，转瞬之间，连同它射出的水箭一起被花海吞没。

宁云也算经历丰富，虽然早就对这个世界有了心理准备，但见到眼前的这一幕，还是差点惊掉了眼珠。

拼命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看去，哪里有什么花海，连一片花瓣也找不到。

宁云只见到巨龙已经身受重伤，身躯落在海里，那颗巨大的脑袋趴在离自己不远的海滩上，看起来有气无力，奄奄一息。

鲜红的龙血渲染着大海，巨龙虚弱而愤怒的开口道：

“上官羽，虽然本龙不是你的对手，但本龙的族人不会放过你，你会永远被整个龙族视为仇敌！”

上官羽就站在巨龙身前，不屑的开口道：

“龙族？

你还不懂么，就算你们的身躯再巨大，在在下眼里，始终都只是蝼蚁。

哦，对了。

你们的九龙大阵，确实能给在下带来些麻烦，但也只是些麻烦罢了。”

用宁云前世的话说，就是巨龙气的爆炸了，简直脑淤血。

奈何它伤势太过严重，只能不甘的大喊了三声“上官羽”之后，告别了这个世界。

宁云并没有同情巨龙，刚才它可是想一口吞了自己，哪有人家想要你的命，你还去可怜人家的道理？

只是上官羽的实力再次刷新了宁云对这个世界危险度的认知。

宁云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个世界的武力值这么高，他甚至数次幻想过自己在这世界成仙成圣的画面。

但想象是一回事，亲眼所见是另一回事。

就像纪录片中的景色再壮观瑰丽，也比不上自己亲眼看到的万分之一。

就像没有体验过别人的经历，永远不会切身体会到别人的辛酸喜乐。

上官羽走回宁云身边，就听宁云说道：

“上官公子，不，上官大哥，你这么厉害，教教我可以吗？”

宁云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到现在才想到向上官羽学武功。

要是说之前见到的欧阳兴、傀儡师之流还算是人世间的武功，上官羽这个妥妥的修仙了好吗。

自己早就该想到，整个九州，比地球陆地面积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地方，而且有这么大的两块陆地，只有八个人能上的圣榜，上面的人有绝强的实力才是合理的。

“宁帅，你说什么？

你要…你要在下教你武功？”

上官羽听了宁云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表现的十分错愕，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如此沉默了片刻，海面上异变突生。

海水不断冒出气泡，不断向上涌动，好似有人在大海底下放了一把大火，把海水煮沸了一般。

上官羽这才开口说道：

“宁帅，我们先离开这里吧，龙族的九龙大阵我虽然不惧，但如果真的深陷阵中，恐一时之间难以顾及你的安危。”

宁云看了看海里的阵仗，赶紧点了点头同意离开。

就在宁云和上官羽离开之后，海面炸裂，无数龙族追着一道黑影冲上了天空。

……

另一边，宁云和上官羽来到了东海范围的一座小县城中。

找了一家客栈，宁云和上官羽点了些海边特有的招牌菜之后，开始闲聊起来。

“上官大哥，刚才那条巨龙为何如此仇恨与你呢？”

“宁帅千万别这么称呼在下，你的年纪可比在下大。”

得，这上官羽还是一根筋的认为自己是宁大元帅。

上官羽见宁云撇了撇嘴，知道宁云还是没有想起当初的事，也没有在此处纠缠，接着说道：

“在下与龙族的恩怨，说起来还是因宁帅你而起的。

三年前，在下受你和吕道长所托，前往东海寻找底栖藻。

可是东海浩大无际，在下虽有些实力，但终究是肉体凡胎。

无奈之下，只能一日一处的寻找。

一年之后，在下苦寻无果，耐心耗尽，欲要返回之时，无意间得知东海有一处秘境，被龙族称为‘无尽深渊’。

那里是东海以东极深之处，只有濒死的龙族才会前往，既是龙族的圣地，也是龙族的葬身之所。

得知东海有这样一处存在，碰壁一年的在下欣喜若狂。

冥冥之中，在下能感觉到，在下要找的底栖藻就在无尽深渊。

不久之后，在下备好潜水用具，就孤身前往。

谁料下潜到备用空气耗尽，在下居然依旧没有到达无尽深渊。

继续下潜，就有死亡的危险，无奈之下，在下返回陆上，准备潜入龙族，另寻他法。

索性龙族有部分族人是可以化为人类的，甚至有少部分龙族以半龙半人的姿态生存着，既不能变化为人，也不能变化为龙。

那部分族人在龙族地位极其低下，是与他族通婚，血脉杂乱的象征，沦为龙族旁支。

而那部分人偏偏对龙族本族及其尊崇，视龙族本族为信仰，想方设法的想通过和本族的结合，诞生出血脉纯正的下一代，好让自己可以重回本族。”

宁云听到这里，打断了上官羽，问道：

“难道所有和其他种族通婚的龙族都想着回到本族吗？

那不对啊，如果龙族之人都对本族如此忠诚，或者说如此信仰，怎么还会和人族以及其他种族通婚呢？”

上官羽举杯喝了口小县城特产的梅子酒，回答道：

“宁帅思虑周祥，确实如你所言。

实际上龙族和其他种族通婚的后代还有另一支，他们不但不想成为真龙，反而极力摆脱龙族的身份，想要维持双亲另一方的种族身份。

这一支在数千年前就脱离了龙族本族，离开了东海。

成为了另一不可小觑的势力。

由于当初带领这一支离开的族人首领姓莫，这一支在脱离龙族之后，都改姓为莫，这一势力也就被称为莫家。

至今还常有不愿承认自己龙族身份的混血儿不惧艰辛的穿过青冥峰，前往乾界加入莫家。”

“原来如此。

上官公子继续说吧。”

宁云吃了口小二刚端上来的生煎鲤鱼，确实鲜美非常。

“在下乔装成龙族本族幻化之人形，轻易的从旁支口中得知，龙族有一至宝——龙珠。

经过千万年来与其他种族之间的交流融合，就算龙族再封闭，也不能避免自身血脉越发驳杂的事实。

传说上古之时，青冥大陆强者横行，仙、魔、龙族三方鼎力。

如今仙魔已成神话，龙族更是成为了区区在下可以随意杀死的对象。

其中原因，就是龙族血脉的驳杂，导致龙族力量的衰退。

而至宝龙珠，不但可以提纯龙族的血脉，甚至可以令其他种族化身为龙。

在下不需要成为龙族，但如果取得这至宝龙珠，凭借宝物的能力，相信东海之下，哪里皆可去得，如此，去到无尽深渊，寻找底栖藻就不是问题了。

谁料龙族对龙珠的看守异常严密，严密的在下都怀疑龙族提前知道了在下的计划。

于是在下一直躲在暗处，按兵不动，等待着龙族看守松懈的那一刻。

结果没想到，在下没有等到龙族守卫的放松，却等来了另一位盗宝者。

那人与当时的在下打扮几乎相同，黑衣蒙面，但浑身散发着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初时，在下以为是欧阳兴前来龙宫盗宝，直到交手过后，在下发现对方眼中不时闪过紫光。”

“闪过紫光的眼睛！”

宁云听了之后大吃一惊，难道是那名被欧阳前辈打死的魔族傀儡师两年前来龙宫盗宝？

难道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和两年前的龙宫盗宝事件是有联系的？

上官羽看了一眼面带诧异的宁云，吃了些菜，又喝了口梅子酒，才接着说道：

“不错，在下之前也听说过某些功法可以让人发生变化，改变样貌，甚至改变性别也不足为奇，因此当时只是略微有些新奇。

担心动静太大引来守卫，我和对方的交手浅尝辄止，试不出对方的实力，但那人的‘势’充满了怨恨，可以肯定至少神境的修为。”

充满了怨恨的“势”吗，那应该不是傀儡师了。

宁云在自己脑海中下了判断。

“只是在下终究小瞧了龙族，即使在下和另一黑衣人的交手已经尽力收招，但还是惊动了龙族守卫。

令在下意外的是，另一名黑衣人似乎非常惧怕被龙族发现，龙族守卫赶来之时，他竟慌不择路的跑向了龙宫主殿的方向。

如此一来，几乎所有守卫都被他引开了注意，在下也因此顺利的取得了龙珠。”

宁云已经酒足饭饱，此刻慢慢品着小店招牌的梅子酒，听着上官羽说话。

听到上官羽取得了龙珠，这个故事应该差不多到了结尾，于是宁云问道：

“那你就这么利用龙珠取到底栖藻了吗？”

上官羽却和宁云碰了碰杯，微笑道：

“当在下利用龙珠的神奇力量到达东海万米之下的无尽深渊之时，才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

下潜的一路上，在下感受着越来越暗的海水，到了一定深度之后，即使在下灌注内力于双目，也依旧伸手不见五指。

除了周围不断流动的水声，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着。

一路下潜，仿佛终点就是地狱。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下被一些微弱的光芒吸引。

原本在下以为东海万米之下，应当更加可怕，没想到那里布满了散发着荧光的不知名植物，那里就是无尽深渊的入口。

在下没有犹豫，进入了无尽深渊。

谁能料到，那里恍若白昼，而发出耀眼光芒，照亮整个无尽深渊的，正是深渊中数之不尽的底栖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