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 第九章 囚

“但偏偏那一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传出了一个消息：有一位自乾界而来的奇女子恰逢其会，将要参加八月十五举行的青冥论武。

此女年纪妙龄，武功绝顶，坤界武林，年轻一辈中没有一人会是她的对手。

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这位奇女子已经连续击败了大大小小十几个门派的掌门，风头一时无二，更有好事者传扬此女在年轻一辈中已然无敌。

我本无心参加那次论武，只是当时气盛，觉得我们坤界不能这么白白输给乾界之人。

不忿之下，就有了与这女子一较高低的想法。

只是命运弄人，万没想到，我和她的第一次相遇，不是在论武大会的擂台上。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云来城北百里之外的青冥山脉。

当时一大批妖兽欲要闯入云来城，袭击人类。

城中正好聚集了当年参加论武的全部年轻高手，而这些高手多与我有旧。

于是顺理成章的大家推举我为盟主，组织所有人手击退妖兽。

事实上，创建云来城和举行青冥论武的初始目的之一就是作为青冥峰妖族和坤界之间的第一道屏障。

只是近年来妖族越来越‘安分’，袭击坤界的次数越来越少，袭击的规模也越来越小，这一目的被人们渐渐遗忘了。

我和那位奇女子的开始很简单。

在那一次几百年不遇的妖兽入侵中，我们并肩作战，相互比斗功劳，渐渐的、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情愫。

成功抵御妖兽之后，我就对她说，我要她做我的阿妹，在我的家乡，只有丈夫可以称呼自己的妻子为‘阿妹’。

她开心的答应了。

在云来城的城头，我们相拥而笑，所有的青年高手都为我们祝福。”

说到这，老帮主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宁云知道，往往一个爱情故事甜到头了，就会开始泛苦，于是直接拿过老帮主的酒壶，自己也灌了一口。

这种时候的男人，陪他喝酒就对了。

“她说是因为受够了上界无休止的争斗才来到下界。

她说是上界那些人不肯放过她才有的一次次追杀。

她说相比于上界，下界的和平喜乐就是她的梦，她想活在梦里。

我完全相信她的话，我就算不相信我自己，也不会对她产生任何怀疑。”

就在这时，屋里的打斗声停息下来，欧阳兴两手空空的走了出来。

见宁云向他看去，开口说道：

“让她跑了，这女子实力极强，而且狡猾的很，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

老帮主看着欧阳兴点了点头，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没有去管妙龄女子跑了的事，老帮主继续说道：

“本来以我和阿妹之间的关系，我已经没有参加青冥论武大会的想法，但在那一年论武临近之际，阿妹有一天突然对我说，青冥论武有阴谋，有人想针对论武的第一名，似乎是朝廷的人。

当时还是先帝之父仁宗在位的时候，仁宗一生确实致力于整顿江湖中的混乱，但是因为手段太过仁厚，所以不仅没有起到作用，还害得当时江湖和大荒朝廷之间常有矛盾。

听了阿妹的话，我再次决定参加青冥论武，破坏所有阴谋。

而那一年的青冥论武也确实出了问题，就在我在即将拔得头筹的时候，先是有人用丐帮信物将我引到青冥山脉某一荒山之中。

接着我就遭遇暗算，九名宗师高手合力围攻于我。

幸好我已经有所防备，暗算没有成功，并且以一敌九坚持到支援赶来。

在众人的围攻之下，九名宗师尽数被杀，而从他们的武功套路和衣着特征分析，就是皇帝身边的高手无疑。

这件事也为后来朝廷和武林的一场大战埋下了伏笔。

……

青冥论武之后，我放弃了以武入道的机会，和阿妹回到丐帮准备成亲。

作为贺礼，师父传下了本帮绝学《八仙棍》，并且在婚礼前一天，将丐帮帮主之位传给了我。

我对阿妹根本没有设防，作为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我和她时常共同研习八仙棍法。

直到几个月后，我的噩梦开始了。

那年冬天来的毫无征兆，漫天的鹅毛大雪，只用半夜就覆盖大地，深深的埋住了一切。

一夜之间，九州所有顶尖门派的掌门、话事人，或丧亲，或丧偶，或丧子，总之至亲之人无一例外被杀。

也包括我身边的亲人。

一天之内，师父被杀，阿妹失踪，要不是丐帮的重担系与我身，我差点陷入癫狂。

同一时间，各派探子都传回消息，杀害这些人的凶手就是朝廷安插在武林各派之中的间谍，这是朝廷向武林动手的开始。

配合着这种说辞，许多“证据”纷纷涌现。

铁证如山，而且阿妹说过，论武之时暗算我的似乎就是朝廷的人。

我本就积累了一身的怨气和恨意无处宣泄，这正好给了我合理的借口。

也是那段时间，各州都不断有朝廷官员被冠以贪官污吏的名头杀害。

武林和朝廷本就矛盾频发，这一下更是势同水火，再也难以调解。

不久之后，武林和朝廷之间终于爆发了大战。

而阿妹她，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老帮主又灌了几大口酒，只是这次喝的急了，呛红了原本蜡黄的脸，连咳了好几声。

“我当时真的很傻，

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真正厌倦争斗、背井离乡的人，又怎么会在新地方的纷争之中崭露头角？

又怎么会跑去参加什么青冥论武呢？

而朝廷和武林的大战，朝廷的东南西北中“五镇军”一镇都没有参加，如果是朝廷预谋，怎么可能毫无准备？”

宁云听到现在，算是基本明白了老帮主的往事，这是被渣女当工具人了啊。

“所以，是那位…前辈欺骗了您？”

“阿妹的名字叫段玉芳。

可以说是她骗了我，也可以说不是。

这些年我回忆了无数次，她从来没有欺骗过我一句话，而且我们当时每天在一起，她的话是真是假，我当可确认。

不过，这才是最高明的骗术，她总是利用我当时急于求成，年壮气盛的性子，引导我盲目冲动地做出错误选择。

可笑的是，就算明白了缘由，我一点也不恨她，我永远也忘不了她，忘不了她柔情似水地看着我的样子。

所以三个月前，当我认出她的那一刻，我立马死了都心甘情愿，又怎么会拒绝跟她走呢？”

“这么说来，这一次的事件其实和四十年前的事情异曲同工，目的都是引发朝廷和武林的争斗，那么幕后黑手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个势力。”

欧阳兴思考后下了结论。

“至于幕后黑手到底是不是朝廷，目前还不能下定论。”

“汪帮主，难道段玉芳前辈……”

“不错，我最后还是发现了端倪。

只是当时大错已成，朝廷和武林两方的高手全都损失惨重，仁宗更是遇袭受到重伤，留下了病根，这也导致后来出生的先帝一生体弱多病。

也正是这个原因，才造成十几年前先帝早逝，九州大乱……”

原来四十年前发生过这么多的事情，而且对现在还产生着影响。

宁云作为一名穿越者，对他来之前的天下大乱没有概念，虽然听着过瘾，但也没有多想，只是开口问道：

“汪帮主，既然事情都清楚了，您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主持大局吧，有您在丐帮坐镇，相信武林中有什么阴谋都不会得逞的。”

老帮主摆摆手打断了宁云，说道：

“这三个月，虽然我的人被困在这和小小的院子里，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快乐。

很多事情如今想来都是庸人自扰罢了。

也许我真的老了，江湖中的事，也该交给你们年轻人了。

小兄弟，下次见到我家三儿，替我告诉他，这丐帮帮主给他当了，他要是做不了，就别对外说是我的儿子！”

说完，老帮主把酒壶递给宁云，自己则瞬间没了身影，只留下空中回荡着的一句“阿妹，你慢点，我来追你啦！”

……

宁云凌乱了一会，想起身喊话试试能不能留住老帮主。

要知道如果有老帮主在，很多事情都将会简单易行。

更重要的是，洪大哥现在有没有升天都是个问题啊……万一洪大哥已经遇难，老帮主这话传给谁去？

一起身，宁云才发现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了一块令牌，这令牌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似木似金，一面刻画了一个大大的破碗，一面刻写了一个大大的“丐”字。

不对啊，这不是地球文字，我怎么会认识？？？

虽然这个世界的文字看起来像极了华夏古时候的繁体字，但实际上区别极大，我是穿越来的，不可能认识才是正常。

宁云又仔细看了看令牌，上面的“丐”字一眼就认了出来，就像看一个简体字一样轻松，简直匪夷所思。

在宁云愣神的时候，欧阳兴也捡起了桃树旁靠着的翠绿竹棒递给宁云，说道：

“拿着吧，我们也该走了。”

好家伙，这是一套丐帮帮主信物都交给我了啊，老帮主也太洒脱了吧，万一我是个骗子，那丐帮不是完蛋了？

其实宁云想的简单了。

老帮主虽说走的潇洒，但是丐帮那么大，弟子那么多，他到时候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丐帮的情况，如果宁云私吞信物，自己当了帮主，恐怕下场会让人不忍直视。

……

“欧阳前辈，话说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知道四十年前的事情？

你的年纪应该不至于毫不知情吧？”

一边搜索院子，宁云一边找着话头。

“四十年前朝廷和武林群豪之间有过一场大战，这个老夫是知道的，但老夫当时并未参与，其中的是非曲折却是毫不知晓了。”

“那上一次青冥论武你到底是怎么输的，给晚辈讲讲呗？”

……

“找到了。”

一番搜索之后，欧阳兴在院子的另一侧房间中发现了新的暗门。

于是宁云和欧阳兴再次走进了暗门之中。

这次入眼的是一间囚室，数根手臂粗的精钢铁链从囚室的四面八方衍生出来，最终缠绕在囚室当中一个面目不清的人身上。

此人看到宁云和欧阳兴靠近，拼命的扭动起来，哼哼唧唧的想要说些什么。

但因为粗大的锁链连脸部都遮住了，嘴都张不了，话也说不得，所以宁云只能听到“呃呃啊啊”的模糊音而已。

有趣的是，眼尖的欧阳兴看到锁链的钥匙就握在那被铁链捆绑的人的手里。

为什么有人明明手里有钥匙，却不解开自己身上的锁链呢？

宁云上前好好观察了一番才发现，原来就算那人手里拿着钥匙，但因为钥匙较长卡住了缠着的锁链，锁链膈住了手，靠自己怎么也解放不出双手去碰到胸前的锁头。

只要他扔下钥匙就可以将手从几重锁链中抽出来，就能够碰到自己胸口。

而一但扔下钥匙，又因为浑身被锁链拉扯着，不能弯腰蹲下去捡起钥匙开锁。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不敢松手扔掉钥匙，抽出手来，但是更做不到把手举到胸前解开锁链，但是钥匙就在他自己的手中。

欧阳兴上前拿过那人手中的钥匙，直接打开了那人胸前的锁头，一身锁链“哗啦啦”落下。

那人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海沙帮帮主——杜老大。

此人常年跑船，流连于江河大海之上，武林中除了知道他武学实力已达天人之外，其他一切几乎一无所知。

连欧阳兴都不甚了解，宁云就更不用说了。

问出身份后，宁云和欧阳兴就开始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

杜老大和汪老帮主的待遇完全不同，这三个月只被偶尔喂过一些流食，如今已是虚弱之极。

“如果带着他继续走，万一出现意外怎么办？”

欧阳兴坚持先送只剩半条命的杜老大回去。

“如果先把他送出去，难保敌人不会发现这里被人就走了两人，再想回来救第三人，那就难上加难了。”

宁云则觉得应该继续找回第三位掌门。

“不对啊欧阳前辈，您怎么突然这么关心陌生人的死活了？”

“放屁！

什么关心他的死活，老夫是担心这个累赘耽误我们做事。”

“哦，是么？晚辈不会武功，与前辈口中的累赘相差无几，怎么不见前辈先把晚辈我送出去呢？”

“你小子简直强词夺理！”

就在两人各执己见，僵持不下之际，被两人搀扶着的杜老大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你…你先听我说。

上官帮主，不在这里。”

宁云和欧阳兴不再争执，杜老大又缓了缓，接着说道：

“他们为了防止有人找来将我们一齐救走，把我和汪帮主囚在这里，而上官帮主关在了别处。”

现在反派都这么聪明的吗，还懂得分摊风险？？？

欧阳兴搜索了一遍囚室，再没有找到暗门了。

既然如此，那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先把杜老大救出去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