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诀 第九章：人心比鬼更可怕

虽然看不见对面那人的面容，但身形微微的一怔还是逃不过祁白玉的眼睛。

“大栾是谁？阁下认错人了。”那人的声音干涩得如同一个人几天没喝水才能发出的。

“想必是学了巫族的巫术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吧？”祁白玉不在乎那人承不承认自己是大栾，而是继续问着自己的问题。

但这句话在那人听来却如同惊雷在耳边响起。“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知道巫族？”

“不知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眼睛？心脏？面皮？或者灵魂？”祁白玉还是没有回答那人的问题，自顾自地继续问着，与其说是在问。实则是在阐述事实而已。

那人再也无法淡定了，浑身轻微颤抖着，虽然看不见眼睛，但祁白玉知道，这人的目光必定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虽然那人没有回答祁白玉的任何问题，但他已知道了问题的答案。祁白玉并没有立刻捉拿住这人，原因是因为他始终感觉里长和村里的人并没有说出全部实情，所以他需要在此人这里得到被隐瞒的那些事。

“当年伤害过你的人应该都被你杀死了吧？如今村子里就剩下老人，为何还不收手？”

“收手？哈哈哈哈.....”黑气后的脸庞传出了瘆人的笑声，笑声从尖锐渐渐变得粗狂，从不屑渐渐变成了哀伤。可笑声过后那人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弯下了身体，之前被祁白玉伤到的左肩也泛出了黑血，而且两只在外的手掌也泛起了黑色。

祁白玉感到此人的状况不妙，因为身上的黑气越来越浓烈，也越来越阴森。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此人以身入蛊的办法从而换取了法术，怪不得短短三年就有了如此的巫术境界。但此办法有个致命的缺陷，便是越到后蛊毒的反噬越厉害，直到最后变成僵尸。

按常理来说以此种办法修炼至中期时才会出现如此剧烈的反噬，但此人在修行巫术前并未修炼过任何武学，所以任由蛊毒反噬下去这人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变成僵尸，而且是最低级的僵尸。

祁白玉并不打算看着此人的生命就此结束，他极快地以真气封住了这人的穴位，使得他瘫坐在地，又手一弹，一粒丹药就入了那人的口。

“想活命就吞下去。”

那人思考了一瞬，便将丹药吞入腹中，顿时觉得一股清凉之意从喉咙到达腹部，并扩散到自己的四肢百骸之中，蛊毒带来的钻心的痛苦也减缓了好多。

祁白玉隔空推掌将一股青色的真气打入了这人的体内，正是有春风吹又生的天木真气，有疗伤与解毒的作用。

那人刚想反抗，但只觉得这进入体内的气机将自己体内的蛊毒一点点在化解，甚至在修复自己被蛊毒腐蚀地残破不堪的经脉，于是他不在怀疑对面高人的动机，只是盘坐在地，任其施功。

大约一刻钟后，祁白玉收回了天木真气，此时出现在他眼前的已不是之前那黑气弥漫的怪物，而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只是脸色很是苍白。

“你为何要救我？”

救人一命却没得到感谢，祁白玉一点也不恼，而是微微一笑，“我做事从来都是看心情，今日救你就当我心情不错吧。”

那人对祁白玉的回答嗤之以鼻，却也未反驳。

“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你是否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问吧。”这人这次倒是洒脱。

“你是大栾，对吧？”祁白玉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那人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点头承认。

“我想知道三年前事情的真相，是否真如里长所说的那样，你勾搭了贾员外的小妾。”问出这句话时，祁白玉口气中带着些许玩味。

听到这个问题，大栾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两眼泛起了杀气，却在一声叹息后，眼中褪去了杀气留下了落寞。

“虽然我还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你救了我的命，恩公，你可知道人心有时比鬼更可怕，我和小鱼只是他们利益背后的牺牲品而已。”

祁白玉颔首，示意他说下去。

大栾遥望天空，缓缓地道出了自己的故事。

“我自小生身体虚弱，但生得一副好嗓子，阿娘为了让我以后有个吃饭的手艺，便求人将我送进了县城最出名的梨园学徒，那年我十一岁，也就在那年我见到了与我一同进梨园学徒的小鱼，我们俩一起在梨园里打杂，洗衣，烧火，做饭，给师父和师兄们端茶送水什么活都干，虽然每天忙得不可开交，精疲力尽，但却很快活，因为小鱼总在鼓励我，那时她的眼睛里有光，就是那束光支撑了我三年最苦的日子。三年的打杂时间，我拼了命的伺候师父，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让我登台，等我赚到钱就打算娶小鱼，这也是我们订下的约定

我的努力也终究有了回报，师父开始教我唱戏，也许在这方面我的天赋确实很高，师兄们要五六年才能学会的东西我两年就学会了，师父也给了我登台演出的机会，就从那时起，我就成了梨园里有名的旦角，来捧我场的客人也越来越多，我的生活和待遇与之前也有了天壤之别，那时我已经打算好了与师父的契约一到期，就带着小鱼回村子里置办几十亩良田，起几间瓦房，将她风风光光娶进门。”

讲到此处的大栾嘴角扬起了笑容，仿佛故事里的事就发生在眼前。可随即他的笑容就消失了，转面而来的是悲愤和痛苦。

“直到那个禽兽不如的人出现，将我和小鱼打入了万劫不复之地，三年前的那一天贾员外带着妻妾来梨园看戏，那次正好是我的场，以往这种富商来看戏出手的赏银都很大方，我也非常卖力的表演，也希望多分到些赏银，梨园老板亲自陪同，并让小鱼来伺候茶水，那时的小鱼已经十六岁了，长得美丽大方。在台上的我清楚地看到那个老淫贼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小鱼，不时地点头，似乎是在观赏一件商品一般。随后又与梨园老板说了些什么，那老板看了看小鱼又隐晦地看了看我，又谄笑地与那老淫贼说了什么。

但随后的好多天并没有发生什么，我也就渐渐放下心来，直到有一天老板告诉我在临县接了个拜寿的活，要我和几位师兄弟去唱三天，原本戏班接外活这事很正常，可直到回来后我才发现，这就是支开我的阴谋！”

说道此处的大栾咬紧了牙，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接下去发生的事祁白玉也能猜到个大概。

“等我回来时，却不见小鱼，问了师兄弟都是支支吾吾，问了师父和老板都说小鱼回家探亲了，可小鱼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去哪里探亲。那几日我发疯了似的寻找小鱼，可是没有一点下落，最后一位和我关系很好的师兄告诉我，老板收了贾员外一大笔银子，将小鱼卖到了贾府做小妾。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我脑子都快炸了，顾不上一切跑到贾府要找小鱼，可是却被他家的奴役打了一顿扔到了大街上。我又去质问老板，可那该死的挨千刀的居然说小鱼嫁到了豪门那是她的福气，日后锦衣玉食总比跟着我这个戏子强，而且贾员外送来的礼金也有我一份，说着就拿出了一锭银子给我，看到那锭银子我彻底崩溃了，疯狂地和老板大吵着，但是我只是个身份低微的戏子，如何斗得过他们，于是我被赶出了梨园。

那段时间我整日浑浑噩噩游走在大街上，没了小鱼我的灵魂也没了，当时连见到她都不可能，身上的盘缠用完后我只能先回了老家，整日在家中酗酒，连累我阿娘也流尽了眼泪。直到半个月后，小鱼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她是趁着跟着贾员外外出的机会偷跑出来的，她抱着我痛哭流涕，告诉我这段时间他受尽了屈辱度日如年，要我带着她远走高飞离开这个深渊，小鱼的突然出现让我惊喜万分，于是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打算先离开东阳县后再做下一部打算。

可是，那贾员外如何能罢休，他早就知道了我与小鱼的关系，在我们刚离开村子没多久就被贾府的爪牙抓住，又将我暴打一顿后押着小鱼回去了，那时我算是彻底绝望了。可是更可怕的事还在后面，那贾员外为了断了小鱼的心思，便找到村里的一群人，给了他们丰厚的好处让他们打断我的手脚，毒哑我的嗓子，毁了我的容貌再将我押到贾府，我可怜的阿娘为了保护我被他们这帮畜生活活的打死了。

来到贾府，贾员外将小鱼带到我面前不停地在她面前羞辱我，那次的小鱼没有哭泣也看不出一丝悲伤，但我知道她是打算和我一同赴死，小鱼告诉贾员外，她不会屈服，只要我一死她便想尽一切办法自尽，死也不会让他毁了自己的清白，贾员外气急败坏，命人将小鱼在我面前浸了猪笼，然后再打死了我，我尤记得小鱼看我最后的一眼，不是害怕，而是解脱。”

一段往事的述说，似乎抽干了大栾所有的力气，此时的他双眼无神，呆呆地看着地面，也许在三年前的那一刻，他的灵魂早已与那位可怜的女子一起沉入了河中。

两个人述说的一段往事却是两个故事，祁白玉选择相信大栾，若不是心中有深仇大恨，又怎么会心甘情愿让自己变成人摸鬼样，甚至死后都不得超生。

待大栾平复了情绪，祁白玉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如何习得这巫族的功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