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诀 第四章 恶业

走了好久好久，就当他以为这条路是否没有尽头时，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幕却让他大惊失色。因为此时出现的画面正是他在前世最后的一个地方。

同样惨白的月亮，同样被逼迫在楼顶边缘，面前同样虎视眈眈的七个人。唯一不同的是他身边还有一人，当祁白玉看清身边那人的面容时却瞬间泪眼朦胧，因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宗主。

“宗主！”祁白玉哽咽了，这么多天来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里的老人终于得见。

“大敌当前，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有老夫这把老骨头在，定能护你周全。”宗主瞪着祁白玉没好气说道。

“是！宗主！”祁白玉抹干了眼泪，转眼望着面前的七人眼露杀气，他决定了这次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保护好宗主。

“老匹夫，抵抗南疆的蚀骨散需要不少真气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快要油尽灯枯了，何不束手就擒也能保全这小子。”枯瘦老者祁无命嗤笑道，眼中尽是戏谑和狠毒。

“蚀骨散？”祁白玉心中大惊，这是能将人血肉和骨骼腐蚀成水的烈毒。他看向宗主满是担忧之色。

“祁玉！”枯瘦老者祁无命又对他开口道，“我们与你并无深仇大恨，更对你的天赋和本事佩服，只要你能与我们合作杀了这老匹夫，我们依旧可以推崇你做宗主。”

祁白玉面色冰冷，怒斥道：“祁无命，你们的狼子野心我岂有不知，今日有我在，你休能动宗主一根汗毛！”

祁无命闻言面容阴晴不定，而他的孙子祁仇却等不及了：“爷爷，那老匹夫已成废人，剩下一个祁玉我们一起上拿下他就是，何必与他废话？”

“你懂什么？”祁无命轻斥道，并不是他不想出手，而是天衍宗的无上功法“天衍诀”在眼前这爷孙手中，若得不到这本功法，他处心积虑夺得了宗门又有何意义。

突然，祁无命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诡异一笑，“祁玉，你以为你真的是个孤儿吗？”

突兀的一句话让祁白玉有些诧异，他不明白这时候祁无命说这句话的意义何在。

“老匹夫，这孩子真的是孤儿吗？”祁无命提高了声音，却是对宗主说的。宗主默不作声，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哈哈哈....！不敢说吗？那好，就由我来说出这个尘封了十几年的秘密吧。”祁无命看着宗主的眼中有不齿，有嘲笑，更多的是泄愤的畅快。

“祁无命，无论今日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要伤害宗主就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祁白玉怒喝道

而祁无命却未理会祁白玉，缓缓地开口讲起了这个秘密，“十几年前，我与这位老匹夫下山办事，路上遇到了死对头天煞门的埋伏，我们虽然打退了敌人自己却也身负重伤，为了避免再遇到对方的截杀，于是我们找到了附近的一户人家借宿疗伤。那户人家是一对善良的小夫妻，还有一个出生不久可爱的小男孩”说道这里，他抬眼看了看祁白玉，眼中却只是残忍，“那对夫妻就是你的父母，那个小男孩就是你。”

听到此处，祁白玉脸色煞白，双手微微发抖。他知道这是对方的攻心之术，不想再听下去，但本能又希望对方快些说，他还未记事起就被宗主带了回来，宗主也从未向他提起过父母。

祁无命瞥了一眼闭上眼睛的宗主，冷笑一声继续说：“那户人家安排了我们住宿，并给我们准备了饭菜，我们打算恢复一些伤势后就离开不能给这户人家带来祸端。可是就在当夜的晚上，这个老匹夫疗伤时走火入魔，窜出了房间，等我发觉后追上时却看到........”

“看到什么？”祁白玉不由自主追问出声。

“看到.....那对善良的小夫妻倒在了血泊中，而这个老匹夫就在二人的尸体旁一动不动。但血红的眼睛却盯着襁褓中的孩子。”

“你胡说！”祁白玉打断了祁无命的话怒喝道，“任你说的再真实，我都不会信！”

祁无命怜悯地望着祁白玉，“你若不信，何不问问你旁边那人。”

祁白玉双目赤红，他不敢看旁边那人，他害怕祁无命说的是真的，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颤抖的头转向了身边的宗主。

宗主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声，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这一刻，祁白玉显然是得出了答案，但他还是不死心，身边这位将自己茹辛茹苦养大，并毫无保留教授自己武艺的慈祥老人怎么可能是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

“不！你在骗我你没证据，你在挑拨离间！宗主，他是不是在骗我？”祁白玉声音撕心揭底，双眼赤红似要滴出血来。但良久都没听到宗主的回答。

“你不是要证据吗？”祁无命打算做最后一击，他向后招了招手，一名手下将一本书本交于他手中。

“祁玉，这是天衍宗的宗谱，你自己看吧。”说着将宗谱扔向他。

祁白玉一把抓住，疑虑了片刻，还是用颤抖的手打开了宗谱，一页一页翻下去，当看到自己这一页时他停住了动作。片刻之后，他的表情从愤怒到凄凉，最后到迷茫。

“祁玉，江南人氏，吾误杀其父母，深感懊悔，将遗孤带至门中，收入关门弟子，养成龙凤，望可减轻罪孽。”

短短的一句话却击溃了祁白玉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自己朝夕相处的师父，全心栽培自己的宗主，抚养自己长大的爷爷竟然是害死自己双亲的仇人。

“啪嗒！”宗谱从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他却恍然不知，此刻的他感到从未有过的不知所措，只觉得胸口处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让他喘不上气，他用力地拍打着胸口。

“咚！咚！咚！.....”

“噗！”一口鲜血喷出，祁白玉看着周围人的眼光，有担忧，有不屑，有幸灾乐祸，他咧嘴笑了起来，血染红的牙齿显得格外的瘆人。

“祁玉，既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可要为你的父母报仇？”祁无命沙哑的声音在祁白玉的耳中如同幕钟敲响。

祁白玉抬眼看着祁无命，眼中却没有一丝色彩，但是他还是摇了摇头，或许是下意识的。

祁无命皱着眉头，冷冷道：“你认贼作父这么多年，可曾想过你父母在天之灵会不会安息？”

祁白玉只觉得脑子就要炸开，两种意念争夺着自己思维的控制权，“父母对我有赐命之恩，宗主对我有养育之情，我若报仇实为不忠，我若不报仇实为不孝，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紧紧抱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宗主也是一脸担忧看着他，却不知是否还有资格去安慰这个自己视为己出的孩子。

“祁玉，你有什么资格替你父母原谅这个老匹夫！”祁无命最后一句话彻底攻陷了祁白玉的心理。渐渐地他双眼赤红，青筋暴起，整个人看着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

此时的他只想杀！杀！杀！，杀光这里的所有人。“杀了宗主为我父母报仇！杀了你们为宗主报仇！杀了所有人为我自己报仇！哈哈哈.....！”他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落在一群人眼中确实恐怖至极，而他的气势也是节节攀升，这是用燃烧生命为代价的突破。

“他入魔了！不能等他出手否则大家都要死，大家一起上！”祁无命惊呼道，他没想到竟然将祁白玉逼到了入魔，一旦让他气势达到了巅峰，那今日的结局只有一个，同归于尽。

七人如同离弦之箭，同时出手，身形产生了残影，或掌或拳直逼祁白玉要害。

眼见避无可避，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祁白玉身前，紧接着“噗！噗！噗！噗！噗！噗！噗！”七声闷响之后，这道身影倒飞出去，重重砸在祁白玉的身上，祁白玉一个踉跄坐倒在地，身影倒在了他怀中。

这人不是宗主又是谁，此刻的他硬生生承受了对方七名高手的全力一击，本就真气已然耗尽的他这次更是经脉尽短回天乏术。

祁白玉看着怀中的老人，眼睛瞬间恢复了清明，他呆呆望着苍白的面孔，嘴角不停泛出血沫的老人，不要命地将真气注入他体内。

“玉儿，你别浪费真气了，为师已经不行了，杀害你父母是为师做过最大的孽，原本以为只要好好待你，将你培养成才就能弥补我对你父母的过错，但是我想错了，犯错了就是犯错了，再怎么弥补也没用，为师不祈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您别说了，您别说了，我不会让您死的。”祁白玉加大了真气的注入，眼中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滴在老人的胸口上。此时此刻，与老人十几年来的过往一幕一幕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痛心不已，懊悔不已，为何要听对方的挑拨，老人明明已经用自己的行为在赎罪，可是方才自己竟然被对方迷惑了心智给了对方有机可乘。

终于，老人握着祁白玉的手松开了，无力地垂下，终究还是死在了祁白玉的怀中。

“师父....爷爷.....！”祁白玉痛心疾首，嚎嚎大哭。他觉得这个世界与他已再无任何关系，他再无牵挂。

“祁玉，既然你的仇人已死了，你就要为自己的后路打算了，天衍宗依然是你的家，你依旧可以继承宗主之位。”

祁白玉望着满脸假笑的祁无命顿感恶心至极，他轻轻地将老人的尸体放在地上，走到祁无命七人跟前，从怀中拿出一物，“你们是想要这个吧？”

“天衍诀！”几人的眼中尽显激动和贪婪，他们处心积虑到如今，不就是为了眼前的这本无上功法。

“祁玉，只要你交出天衍诀，我们可以退出天衍宗，以后天衍宗就是你一个人的。”此时在祁无命的眼中，除了这本无上功法，其余的都是浮云。

“想要？那就来拿！”

七人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狂热和忌惮，刹那间七人同时出手，扑向祁白玉。

“爷爷，我来陪您了！”

“轰！”一声巨响，祁白玉自爆了丹田。

...

祁白玉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依旧在迷阵的中心，他茫然环顾四周，依旧没怎么移位的阳光和好奇打量他的瘦马。

一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正是老者，“小子，你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方才那一刻你的气息从平静变成了暴戾接着又变得如同游丝一般，还以为你要死了。”

“您是说...这些都是幻境？”

“当然了，入我书院必须要经过“善和恶”两种业的考验，只要有一关没过，就入不了我书院。只是老汉见你在善业时平淡无奇，怎的到了恶业时反应如此之大？”老者好奇不已，书院并非没有其她的学生经受考验，但如祁白玉这般还是前所未见。

“那幻境内的都是假的？”

“废话，老汉看你小子挺聪明的，怎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祁白玉有些惊呀，却也有些庆幸。前世类似的幻境功法他也见过，但却没有如这次的这般真实，不知是这个世界的功法有特殊之处，还是自己目前的境界不够。

老者望着才从幻境中醒来，现在又陷入沉思的祁白玉，不由心想：“这孩子不会不会傻了吧？真傻了怎么跟祁老儿交代？”

“小子，你可还好？”

老者的询问将祁白玉从思绪中拉扯回来，他看着老者突然笑道：“前辈，您看小子是算过关了吗？”

“这.......”老者有些语塞，之前他可是说过要祁白玉自己走出迷阵。可如今算怎么回事？

“哈哈哈.....！”片刻后，老者开怀大笑起来，看来自己似乎是上套了，但他一点也不恼怒“小子，老夫就是这麓山书院的山长，君不迁。”

就在老者自报身份后，方才还是一副庄稼老汉的形象，这一刻已是一尊智者的模样。

“拜见君老！”祁白玉恭恭敬敬却也不卑不亢行了礼。

“嗯！”君不迁满意颔首，“随我进书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