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 第一百三十章

待邵昌走了，林聪看了一眼那女子，轻声道：“抬起头来。”

女子刚抬起头，下巴就被人桎梏住了，女子惊恐的看着林聪拿起一个酒壶，下一瞬，疼痛就在自己脸上爆开，当即鼻梁骨就被砸断了。

林聪一下狠过一下的砸在她脸上，酒壶碎了，锋利的豁口将她的脸割的全是口子，鲜血迸溅到了身上、地上、桌子上，女子痛的尖叫着：“林公子饶命啊……”

那些被威慑住的公子哥们一时间也不敢说话，女子已经瞎了一只眼睛，满脸的血，求助的目光看向他们和姐妹们，他们都被吓得纷纷噤声，女子抓住了一个姐妹的裙角，哭喊道：“救救我……救我……”那被拉扯的女子惶恐的扯回了自己的裙摆，然后往后缩的厉害，没一个人敢管。

沾染了鲜血的酒壶再次扬起来，要砸下去之时，手腕被人握住了。

“这个伺候的你不称心，换一个就是了，那么大火气干什么，真是的。”薛昂夺下他的酒壶渣子放下，然后暗中递给了自己手下几张银票，“把这个女人拖下去。”

手下将女子拖了出去，林聪坐在椅子里，重重的喘了两口气，歪头瞅着那些公子哥：“那么，你们呢？”

“我们，我们都以林公子马首是瞻，这次，也是讨了个巧，以为公子是真想做这个生意，才去请了邵昌来的，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以后绝对不敢再妄自揣测公子的心意了。”

薛昂笑着道：“瞧你，看来还是得找个老婆管着你，你脾气才能好一点。”

手下拖着女子出了门，将薛昂给的钱递给了她：“今日，你算是冤枉了，跟在他们这样身份的人跟前，有好处，也有坏处。我们少爷跟林公子关系再好，毕竟也只能劝两句，这次不让他砸你几下出了气，林公子是不会罢休的。我们少爷心软，这是拿给你看伤的，你的脸怕是毁了，治好了伤，便换个行当吧。”

女子透过血肉模糊的发帘看他，哆嗦着道：“多谢薛少爷……”

酒醉过后，薛昂将林聪安置在房间里，刚要离去，就听到了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是今日一个陪酒的妓女，她甜甜的笑着，一张嘴，却说出了与她甜美脸庞不符的话：“今日林公子所作所为，可都被奴家看到了，都说林家是手眼通天、黑白两吃的家族，林公子也从不将人命看作人命，倘若今日之事，不小心被谁说了出去，传到了官府耳中，公子只怕是要蹲大狱了。”

薛昂低头瞥着她，摇了摇头，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听到身后的动静，薛昂说道：“不该算计的心思，你也敢算计，我怜惜你们妓女身世凄惨，从不会苛待，好好活着不好吗？非得往死路上走？”

女子娇滴滴的笑：“既然薛少爷怜惜我们身世凄惨，何不依了小女子，给小女子一笔安身之费呢？”

林聪摇摇晃晃的从后面走了过来，向她招了招手：“今日做下丑事的是我，你不能看他脾气好，就去跟他要啊，来，我给你。”

女子进了门，门在身后落了锁。

薛昂看着地上面目全非的尸体，叹了一声：“不过就是想讹你点钱，你何必下手这么重，好歹也是条人命。”

林聪擦了擦手上的鲜血：“多少年了，还没见过敢威胁我的人，我就用她的血警示众人，胆敢坑我的下场。”

薛昂躺进了软被里：“你爹又得一阵忙活了，养个你这样的儿子可真糟心，就没有省心的时候。”

有林息的关系，衙门自然没敢对林聪关押判刑，林息却不愿再纵容了，当即下令，要他进营里磨磨性子，也好在营里发展发展关系。

林聪没进过军营，只以为是让他吃苦受累的，哪肯去，还是林夫人好说歹说劝了好几天，林聪才不情不愿的让人收拾东西。

“老爷，你真的要让阿聪进军营啊？”

林息点点头：“碧洲成元帅为人清正，我想把人交给他料理几年，阿聪这人虽然顽劣，但对于真有本事的人，还是信服的。我交给谁都不放心，只有碧洲成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纵他，换个人料理他，去了也是白搭。”

林夫人有所犹豫：“可是，阿聪毕竟是林家的人，元帅为人刚正不阿，藐视罪恶，只怕对于阿聪，心里也是烦的。”

“那就看阿聪有没有本事，能让碧洲成下功夫管教他了，若是他有那个耐心去管，我林息也得对他说一句感谢，若是阿聪实在入不了他的眼，那也怪不得人家。”

去军营的路上，林聪还一脸不高兴，没想到走到半道儿，与薛昂的马车走碰头了，一问才知道，薛昂也被发落到边疆了。林聪长叹一口气，翘起了二郎腿：“同是天涯沦落人啊……薛，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薛昂的语气却出乎意料的兴奋：“我倒不觉得，其实啊，我还挺想去参军的，只是家里不舍得让我去风吹日晒的。元国不安定，又才经历一场大战，军营也在招收新人呢，如果能有幸参军，说不定还能分到碧洲成帐下呢，我高兴还来不及。”

林聪斜觑着他：“你们这是怎么了？我爹在家也是这么说，希望我入了营，能分到碧洲成帐下，自己管教不好儿子，还指望扔给一个外人管？”

薛昂笑笑：“等你见到碧洲成了，就不这么说了。”

“此话怎讲？”

“我听说，碧洲成带人有个规矩，那就是他带的人必须成才，不成才要么打死，要么滚出他的军营，什么人去了都一样。就连当年谦王入营，也是如此严厉，哪一个都是被活生生踹出来的能人。哪怕升了将军，看到碧洲成也是如老鼠见了猫，怕得很呢，想想就觉得有趣儿。”

林聪不屑的笑笑：“我就不信，他连我爹的面子都不卖。”

“他连皇上的面子都不卖，你爹的面子大得过皇上？”

林聪心里还怪打鼓的：“如此说来，万一我到了他的营中，岂不是没安生日子过了？”

薛昂戏言：“你不想为国立功，为林家争光啊？听你这口气，我还以为你是去春游的。”

“争什么光？我才不指望上场杀敌呢，我就在营里好好待着，待到我爹消气了把我放回去。”

薛昂拍了拍他：“那就祝你好运，分到好脾气的仲萧元帅帐下吧，我可是想一睹碧洲成元帅治军的风采。”

林聪打趣道：“你还真想被人天天往身上踹啊？什么爱好你。”

薛昂一本正经：“你不懂，这是爱的踹踹。”

林聪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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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他在军营这几年，变老实了，没想到戾气还是这么重，枉费我的心思。”

林夫人笑着摸他的肩：“看来，是时候给阿聪娶亲了。”

林息扣着林夫人的手，凌厉的道：“不干不净的女人，别想进林家的门。”

林夫人娇嗔着拍了他一下：“只要儿子喜欢，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况且，人在林家的屋檐下，你还怕一介女流，反了天不成？阿聪已经几年没造过杀孽了，告假回家的时候，也跟我提过这个将军。我看啊，儿子的心思挺重的，他要真喜欢，不妨纳个侍妾，也好管管阿聪这脾气。”

林息站起身，去了佛堂，林聪脱了上衣，后背满是沾了血的鞭痕，正跪着反省，听到开门声，诧异的回头去看，林息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对着列祖列宗，告诉我，你都反省了些什么。”

林聪倔强的仰着头：“我没错。”

林息点了点头：“行，你没错，希望你的膝盖，能像你的嘴一样硬。”

“儿子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只这一件，干的终生不悔。”

“为何不悔？”

“这么多年，我一直给您添麻烦，闯了祸，闹了人命，都是您帮我处理。我知道，如果没有您护着我，这些年我造的孽，一桩桩一件件，只怕我早就进大牢判斩刑了。以往我就是仗着您的威严，草菅人命，谁让我天生就高人一等？那些平民，就像我脚下的蚂蚁，碾死了，根本不会在意。”

“直到我心仪的女子出现，她也是平民，我才了解到平民跟势力之间的差距。我参军的这三年，没再罔顾人命，甚少倚仗家族的势力，甚至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只为拉近与她的距离。我伪装成一个心宽的人，追着她跑了三年，始终不得其法，我越是追赶，她就越想逃离，直到她血淋淋的出现在我眼前。”

林息平静的听着他讲述，眼底的光却是柔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