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 第七十六章

清廉拱手道：“恭喜柒将军闯关成功。”

柒休觐拱手道：“不敢当，以后还要多仰仗你在元帅面前为我美言了。”

清廉一窘：“柒将军说笑了。”

我为你美言，我每天都差点没被骂死还怎么替你美言。

柒休觐有点奇怪，怎么清廉看起来有点苦恼的样子？

柒休觐往前走了几步，小声问道：“我怎么看清廉压力很大的样子？你是不是骂他了？”

碧洲成没应声，柒休觐心中知道了个大概，也是，跟着碧洲成的人，能不挨骂，除非是被他弃掉的。

清廉脸面挂不住，连声说要走，碧洲成允了。

待回到军营处理了一些军务，估摸着时间柒休觐也该离开了，他就去了碧洲成的帅帐。

“元帅，新提拔上来的孔岩，武力、指挥力都不错，和魏国的这场，属下有意让他上去历练历练，您看可行吗？”

清廉自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事无巨细的跟碧洲成报备，却没想到碧洲成的反应让他措手不及。

“这点事都要来问我，还要你干什么？”

清廉瞬间懵了，有事要向元帅汇报不是应该的吗？自己能私自做主？万一做不好……

碧洲成从军务中抬起头来，面无表情：“连亲信这个职位都干不了是不是？干不了就脱下你的军装滚出去。”

清廉被骂的有些难堪，但他这个人很有原则，事情不做则已，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坚持，他尴尬的杵了一会儿，随即躬身道：“那属下就自己做主了。”他一脸郁闷的出了碧洲成的营帐，虽说成了碧洲成的亲信，是难得的荣耀，这些年来，但凡能当过他几个月副手的，都是极有能力的豪杰。可他却被骂的怀疑自己了，他彼时还拿捏不好问与不问的尺度，有些事私自做主，被骂的狗血淋头，去问他，又被骂的狗血淋头。

仲萧来找碧洲成商量事，见清廉郁闷在他帐外踢石子，稍微一想就知道他又被训了，走过去先将东西送进营帐，说了碧洲成两句：“你能不能别对谁都冷着一张脸？有话好好说能怎么样啊。”

碧洲成不快，眉头一凛：“是清廉跟你告状了？”

“怎么可能，他一向最服你，你就算罚了他打，他也不会说一句你的不好。”

碧洲成冷着一张脸：“玉不琢不成器。”

“还不成器呢？他跟你半年，连升六级，连续平了几十场大小战事，你还嫌不够？”

“够？”碧洲成反问，“你觉得以他的才能，到一营将军就够？”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是想把他培养成能接替我们位置的人。”仲萧叹了叹，“其实你对他严格也是好事，温室里的花朵长不高。”

“他要是嫌在我身边压力太大，可以走。”碧洲成又埋头在了军务里，仲萧‘啧’了一声，“你又来了，走走走，人家有一点情绪就要人家走，你参军这几十年来，没有过脾气？”

“我从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挨骂。”

“是，你是能吃苦，能受累，但也没几人能做到你这样啊，你也别放太高标准了。”

“在我手底下，想成器，这些都是必须承受的，每次有情绪还要我去哄？我没那个时间。”

仲萧无奈的道：“是是是，你没那个时间，还是我去劝他两句吧。”

“劝什么劝？不用劝，如果他真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军务上，哪里还顾得上闹脾气。”

“……”仲萧真恨不得往他脑袋上抽一巴掌。

仲萧出了营帐，看到清廉在不远处与人交谈，那人走后，清廉又继续低着头踢石子，还带了点赌气的成分。

“清廉。”仲萧扬声叫道，清廉回身，满脸憋屈，看得仲萧哈哈大笑，重重的拍了他的后背一下，随即搂着他往前走，“我刚从两千多里地外面回来，走，陪我去喝杯酒，去去乏。”

清廉犹豫了一下：“我还有很多军务……”

“没事，有我在，你怕什么。是不是小洲训你了？他这人，越是看重谁就对谁越严厉，你看休觐，完全是被他一脚一脚踹出来的，现在怎么样？如果小洲完全不管她呢？现在她又在什么位置？”

清廉低着头：“我知道，我就是觉得自己不争气，我跟了元帅半年，事事都想做到让他满意，可是……仲帅，我不知道您懂不懂这种心情，我参军十几年了，咱们元国，除了皇上，就数两位元帅最让我信服。您为人和善，会鼓励人心，我跟您的时候，一直很舒坦。可就因为元帅他不经常夸赞人，我特想得到他一句认可，可是元帅没有一次是对我满意的，我都被骂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了。”

“你脑子能有什么问题。”仲萧好笑的问，清廉抿了抿嘴，“遇事不决去问他，他就说我没用。下次有事自己做主，他又说我没脑子，没有一件事是办得好的。”

“是，我知道他对人严厉，他手底下出来的，但凡是能力强的，都经历过你这一关。还拿休觐举例子，她人是不错，但就是没什么脑子，有什么事情出现了，首先去问，结果没问到，问出一顿藤条出来，挨在身上，好受了。回去还得自己想，想出解决办法了再来找他问这样做对不对，到了这个阶段，小洲还会一味地骂人吗？”

清廉犹豫着道：“不会。”

“对啊，因为你确实已经把你能想的解决办法想过来一遍儿了，你想不到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因为你的认知还达不到那个层次，小洲是想把你提到那个层次呢，所以异常的严苛。”仲萧捻过一粒小石子放在前面，“你现在面前有这个障碍，然后呢？你就不过去了？”

清廉手指从旁边绕了过去：“我可以绕过去，跳过去，把小石子踢开。”

仲萧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这不就是了，你现在是面前有颗小石子，就跑到他面前去，跟他说你面前有颗小石子，怎么办，他不骂你骂谁？”

“您说的也是。”

“小洲这个人，是在思维上培养手底下的人，他希望从他手里出来的，每一个都能独当一面，就算哪一天没了他，也希望他栽培出来的人可以统领众人，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你别怪他啊。”

“我没有怪他，我是怪自己，怪自己能力还不够。”

“慢慢来，你说小洲不知道夸你，但你每次升职都是谁提拔的？短短半年就一路升到将军，从我参军那日算起，除了小洲，也没有哪个人是升的那么快的，他看重你呢。”

清廉拱手道：“清廉明白了，多谢元帅开解。”

仲萧不省心的叹息道：“你能别埋怨他太严厉就好了。”

“您跟元帅，真是实打实的好兄弟啊。”

“我们都是多少年过命的交情了，我们以前打仗，环境比现在苦多了，受了重伤，没有药，没有粮食。唉，我们元安军最后只剩下我和小洲，当年，差一点就活不下来了，都是生生熬过来的。我懂他就跟懂自己似的，他就是懒得跟人说心里话，导致了不少手下人埋怨，我也身居其位，知道他压力有多大。当年，好不容易培养出那些弟兄，最后死的死，离开的离开……现在又算培养出一个休觐，但休觐好是好，就是能力有限，难挑大梁。现在他想培养你，我知道花费心血栽培人有多不容易，小洲是个非常忧国忧民的人，可他身处那个位置，容不得他软弱。清廉，我们都很看好你的能力，我希望你可以理解小洲栽培人的方式，在他骂你的时候，不要心生怨怼，他是在把你往他的位置上拉呢，甚至，他想把你托的更高。”

“元帅，您说了这番话，更让清廉无地自容了，清廉从不敢对元帅心生怨怼，但以后也不会再把时间浪费在自怨自艾上面了。我是很希望得到元帅的一句夸奖，但我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做出了让元帅骄傲的成绩，元帅会给我一个赞赏的眼神的。”

“怎么说的这么心酸，一个眼神就能让你这么感动啊。”

清廉摇了摇头：“一个认可的眼神足矣。”

仲萧斜着嘴笑了笑：“好想把你再挖到我营里来，我天天夸你。”

两人相视一笑，清廉内心中的那点不快也完全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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