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 第五十九章

可慧在家道中落之前，一直都是养尊处优的闺阁小姐，她也读书写字，被教养的很好。她也因为家中有钱，可以上很好的私塾，接触到一些思想高崇的夫子和学子，体会到了男尊女卑规则下难得的平等与尊重。

可正是因为她开阔过眼界，看到过较为平等的男女相处，她被迫委身的时候才会更痛苦。

对于邵昌他们这种人来说，受过知识熏陶的闺阁小姐委身在他们身下，受尽百般折辱，却只能倔强且清醒的承受这份痛苦，不得不为了生存忍耐着夫权，清醒的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爬出了一步，却又因为现实退让到成为深宅里那些争宠算计、活得浑浑噩噩的女人，那种无力的清醒的堕落，更让他们觉得兴奋。他们会在心里想，读过书识过字的小姐又怎样？自己有钱有势，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手下回来的时候，邵昌正在穿衣服，可慧本来睁着两眼空洞的望着屋梁落泪，却见旁边一个猥琐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她忙抓过衣服盖住了自己那一身狼藉。

邵昌接过酒灌了一口，趾高气昂的随口说道：“你要是无处可去，埋葬了老父，就去兰陵邵府，说出你的名字，便进我家门吧。”

人走了，空气中只剩下了死寂。

可慧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迹，身下的污血，哭得撕心裂肺。她也曾幻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父亲也曾应允过她，待她满十七岁，便为她择选一个好夫婿，为人正室。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初夜竟是以这种方式草草结束，她如今便被如此轻视，想来进了他的家门，往后更是残羹冷炙，没有好日子过。

古代圣贤皆教导，女子为谁所有，便一生都是谁的人，可慧本想埋葬了父亲便去找那位施以援手的姑娘，可如今，她已经没得选了。

待可慧埋葬了父亲，便找去了兰陵，四处打听，终于寻到了邵府，她看到邵府如此气派，料想一定是个大家族，想必，也是规矩严森的。

可慧到了门前，跟看门的小厮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谁料那两位小厮眼神戏谑如同看戏子，尖酸的嗓子拿腔拿调：“哟，原来是十八姨太啊。”

可慧进门，没有八抬大轿，没有摆酒席，没有宴请乡里，甚至没有任何仪式，连成亲的婚服都没有。她只身一人，一身布衣，冷冷清清的来了。

她刚要踏进家门，小厮就阻止了她：“诶，十八姨太急什么，咱们大夫人有话传来。”

可慧心中起了不好的预感，这是一个下马威，自己以后在这处屋檐下生存，想必十分艰难：“请说。”

“大夫人说了，十八姨太进府这事，不符合邵家的祖宗家规，一个卖身葬父的小婢子进门，必须要三步一叩首，到大夫人的院子里，跪诵一遍祖宗家法，承受过所有家法训诫，才算真正嫁进了邵家，成为少爷的第十八房姨太太。”

可慧以前到底也算得上名门家的小姐，不由得羞愤道：“哪里有这样的规矩？”

“您若不愿意，那只好请便了。”他们笃定了可慧一个失了节的女人到底无处可去，便蹬鼻子上脸的给她甩脸色瞧。

可慧比这小厮更明白自己的处境，她若不留下，又能去哪儿？

她没有谋生的本事，又能如何赚钱养活自己？

长辈们都说，像她这种长相姣好，年岁尚小的女子，若没有与她的美貌相匹配的家世，在世间行走，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她除了去上私塾，学习知识，其余的，便是学习各种女工琴技，这些，全都是为了日后能嫁得一个好人家而学的才艺。而只有美貌，却无求生本领的女人，要么自己走投无路，被人诱骗，只能一步步沦为风尘女子。要么随便找个男人嫁了，被人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贞洁，也难逃日日挨打受罚的际遇。

若是被夫家唾骂抛弃，传扬出去女子失贞，自己也只有死路一条。

她除了嫁进邵家，命运别无选择。

可慧咽下了耻辱，撩起衣摆，踏进了邵家的门槛，三步一叩首，艰难的前行，身后是小厮讥笑的闲话声。

待走到了大夫人的院中，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她的膝盖早已痛到麻木，额头也磕出了青紫。面前一个敞亮的院子里，一排女人站立在前方，身后站了一排丫头和一排小厮，足足有几十人之多。

可慧喘着气看着眼前这一排排冷峻的尊容，觉得这就像是一座座无情的佛像，在俯瞰着渺小卑微的自己。

旁边是一条黑红的长凳，上边放着一捆绳索，两个小厮执着棍棒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斜侧是两个硕大的刑架，上面挂满了一件件不同的刑具。

可慧咬着下嘴唇，恐惧的在门口不敢再向前。

立于众人之中的最具威严的女人开口了：“荷色，报数，十声之内，这小蹄子跪不到我面前来，就将她撵出去，再不许进我邵家的门。”

旁边总管穿戴的男人闻言俯身称是，随后唱数道：“一，二……”

可慧眼泪都急出来，她恐惧于那两排刑架，但自己被赶出去，又是死路一条，终于是什么尊严都顾不上，在‘十’落地之前，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大夫人傅黎昕的脚下。

傅黎昕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这个膝盖磨破了皮，脑袋磕出了血的小姑娘，冷冷的道：“你叫什么名儿？”

可慧屈辱又害怕，浑身打着哆嗦：“可慧……”

傅黎昕轻轻嗤笑了一声：“嗯，还算得体，只是我身为阿昌的正妻，必须要训导他的每一房妾室应守的规矩，你不要以为勾引的他摸你两把，你就能当上这个姨太太了，没那么简单。”她给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将一本很厚的书扔到了她面前，“这里，都是邵家妾室要守的规矩，你需要将祖宗家法跪着诵读一遍，然后挨过邵家所有的家法，每个刑具各罚十下，才算你成了阿昌的妾室。若是日后你违背了祖宗家法的任意一条，府里上下不分主仆，谁都可以调教你，教你规矩，听懂了吗？”

可慧拾起地上的书，翻开一看，全是规诫女子守妇德，讨好夫君的条文戒律。

“你若答允，即刻便开始行刑，你若不允，自行出府，不会有人拦着你。”

可慧歪着头看了一眼那可怕的刑架，咬牙道：“我答允。”

“好。”傅黎昕带着笑意应声，挥了挥手招呼道，“各位妹妹都坐吧，这大夏天的，别中暑了才好。”

十几个小妾谢了恩，一起坐在了院落中，丫头们纷纷伺候主子喝茶扇扇，可慧被人按上了长凳，双手双脚都牢牢的缚于凳腿上。可慧闻着这长凳上浓重的血腥味，泛着深红的颜色，不知道在这上面沾过多少人的血，料想今日不会好受，暗暗咬住了嘴唇。

“今日先让你知道家法的残酷，往后咱们相处的时日还长，妹妹若犯了错，姐姐这个当家主母，便要责罚妹妹了。”

傅黎昕给掌邢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会意，径直去解她的腰封，可慧脑袋‘轰’的一声炸开，她没想到竟然会被去衣，在场的男人亦不少，她若真被这么多人看到了自己的样子，以后要如何做人？

她惊恐的挣扎，可被绑的太结实，挣扎也是无用的，她开口求道：“夫人！夫人！可慧一个女子，在场那么多男人，能否给小女子留点颜面……”

傅黎昕的眼角勾勒出一抹嘲笑的笑意：“都敢脱光了衣服爬上我丈夫的床了，还敢奢求什么体面？给我剥干净了，连个肚兜都不许剩。”

可慧嘶声哭了出来，她的衣服被小厮尽数撕开了，那小厮还避过了大夫人的眼睛，偷偷在她胸侧捏了一把，可慧蒙着一双泪眼抬头时，就看到了那人猥琐的笑容。

傅黎昕尖着嗓音扬声道：“姐妹们都看看啊，果然是个下贱的小蹄子，这腰是腰，屁股是屁股，难怪，能勾了阿昌的魂去，咱们姐妹们可要多跟人家学学。”

可慧哭得眼前看不清楚东西，耳旁是那许多妾室们窃窃私语的嘲笑，而她除了哭，竟也没有别的办法。

掌邢的小厮拿过刑架上的藤条，高高扬起，夹杂着风声，重重的落到她臀上，再度扬起，她臀上便是一道发紫的肿痕。可慧以前哪里吃过这种苦，爹娘都把她捧在手心里，自小到大便没挨过打，这一下打下去，比烧火棍打在身上还要痛，喉咙深处溢出了呻吟声。

傅黎昕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欣赏美人被摧残的美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身后的丫头：“四姨太呢？”

那丫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交代：“少爷，在四姨太屋里……”

傅黎昕眼底像是结了一层寒霜，冷笑道：“呵，他倒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