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警恶女 第七章 信念

有一名少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上着白衬衣，下穿绿色裤子，学生打扮，脸庞稚嫩。不过个头挺高，血气方刚。他狠狠指着瘫坐在墙边的黄头，怒火在他眼睛里燃烧。身后，还跟着一位上年纪的女子，正是刚才抱着尸体痛哭的妇人，她还在拖着那具尸体不肯放手。

少年情绪激动，声嘶力竭地嚷着：“我哥被打了十几个血窟窿，你给我一一偿还。我早就听他说了，冥河帮在内讧。没想到你们为了抢地盘，连自己人都杀。”

黄头看到了地上的尸体，整个人紧张起来。他从纹身上认出死者是冥河帮成员，在南区另一处驿站干活。“不是我们干的。”他忍着伤口的疼痛，哆哆嗦嗦地辩解。

“放屁！你得偿命！”那名少年突然转身，从桌上抓来一把医用拆线剪刀，握在手中直冲而来。钟阳赶紧上去把他推开，大厅的警察也掏出武器。此时黄头把旁边的吊瓶支架拉过来握在手中，随时准备和对方拼命。

少年紧紧攥着剪刀，紧锁的双眉下射出凶光，满腔的怒火让脸部完全变形，“你怎么还敢撒谎。我哥是在跑船时被伏击的，有船帮的电台才能得知他的位置，肯定是内部人干的。波刚死了，你们想扩大地盘，容不得其他人。”

黄头的声音发颤，“我不知道，真不是我们干的。”

少年咬着牙，握着剪刀的手臂青筋暴起，危机一触即发。丁护士也有些惊慌，她冲对方喊道：“别乱来。”但声音太小，根本没效果。

现在，黄头和少年之间，只有钟阳，他是唯一挡着这起冲突的人。

钟阳双眼盯着少年，眼神坚毅。

少年也看着他，情绪非常激动，完全没有退让的打算。如果再过几秒钟，他恐怕就会拿着剪刀冲上来，谁拦着他，谁就得倒霉。

千钧一发之际，哪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让局势立即爆炸。

此时不能有半点分心，钟阳用眼神就能震慑犯罪分子，但面前是个天地不怕的少年，仅仅站在这里是挡不住他的。

整个急诊室的空气几乎凝固了，旁人吓得不敢出气，只能在旁边看着。

在这突如其来的安静之中、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钟阳察觉到那名少年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他还太年轻，但也够鲁莽。

钟阳抓住机会，对少年突然发问：“你没坐过牢吧。”

这句问话，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少年有些错愕，瞪了一眼钟阳，“少管闲事。”

钟阳又略微朝旁边摆头，示意地上那具尸体，“你哥倒是前科累累。”

少年龇起牙，恶狠狠地嚷道：“你再说一遍。”

“看你哥的纹身，冥河帮的，南区驿站，左右脸那几个星星代表在垠省中央监狱待过，故意伤害案子，脖子上的更不用说了，纪灵庙监狱的标志，最普通的混子都纹有这个。”钟阳熟知当地犯罪生态，有前科的罪犯会把犯罪记录当成勋章纹在身上，“再看看你，浑身白白净净，什么都没干过。”

少年笑了一声，阴森森地说：“你想找死。别急，我给我哥报仇后，保证一起送你走。”

“然后呢？像你哥一样，把各种前科当成勋章纹在身上，直到最后被人打死。”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顿时发出唏嘘，丁护士也万分惊讶，没想到钟阳会挑衅一个手持锐器情绪失控的少年，真是找死了。

少年抬手举起拆线剪，寒光闪亮，“我会让你后悔的。”说完，他便左腿发力准备扑过来。

“你只会让你哥后悔！”钟阳突然大喝，一下子把对方镇住了。他毫不畏惧对方的凶狠，正色说道，“你想过你哥吗？你还穿着校服，你可以去上学，但你哥却要去混帮派，你的学费、你的吃穿用度，都是你哥带回来的吧，他希望你走正路。你自以为报仇很英勇，那都是你自私的想法。我向你保证，如果你在医院里、在警察面前，把你手中的剪刀向这个人刺下去，构成伤情甚至造成死亡，你一辈子就完了，谁都救不了你。你会先蹲监狱，在监狱里被揍个半死，你的自尊、自信，乃至你所有看重的东西，都会被毁掉，出来后走上犯罪道路。这是你哥想要的吗？你哥这条命赔进去了，为了什么？”

少年听完后沉默不语，冷静了一些，双眼游移，但仍没有放下剪刀。

“你看看四周好吗，那么多真正的病人和伤者在等待医生救治，你就因为小孩子脾气，让他们陷入危险之中，他们得不到抢救同样会死。”

“不能就那么完了。他杀了我哥，他必须死。”

“你又凭什么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你的行为和杀死你哥的恶人有什么不同。”这句话，代表的正是钟阳内心中的信念。即便到了最绝望的时候，也要相信法律。社会关系必须遵循明确的法律秩序执行，私刑复仇绝不是正义，这也是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他想要看看在世界上最可怕最恶劣的地方，法治到底能不能践行，“这里有警察、有医生，每个人都在认真做自己的工作，每个人都在为活得更好而拼命，你呢，你在破坏这些，你给所有人都添了麻烦，你跟街上的那群恶棍没两样，你已经成了你哥最不想让你成为的样子。”

钟阳的信念，从来不说，也根本不必说出来。当这个信念在心中出现时，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会成为人群的焦点。

“我理解你。”钟阳说，“你希望像你哥一样，保护这个家。但是，相信我，你哥希望你成为更好的人，你能让更多人过得更好。”

他终于受到了触动，眼神软了下来。

“把剪刀放下，别让你哥后悔。”

丁护士在旁边也说：“放下吧，别伤着别人，这里那么多人。”

警察端着武器慢慢逼近，其他人都望着那名少年。

他终于放下了剪刀。

警察冲过来把他拉出门。

危机暂时化解了，急诊室内恢复了秩序。

丁护士对钟阳也另眼相看，“你挺有两下子嘛。”

“别再有人受伤，你省事我也省事。”

她笑了起来，“上次有两拨人在前厅恶斗，我就不得不把他们的伤口都缝了两遍，真是累死了。”查看黄头的伤势之后，她站起身，“跟我来吧，你这位患者伤得挺重，我给你找人办住院手续。”

本以为能松口气，可钟阳突然注意到，丁护士转身时，黄头的眼中突然闪出凶光，一股莫名的杀意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