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警恶女 第十二章 噩梦

钟阳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小时候，住在胡同里的日子，灰褐色的砖墙显得那么高大，电线像蜘蛛网一样布满了天空，天气阴沉沉的，家家户户的房檐底下都挂着红灯笼，灯笼上罩着厚厚的灰尘，看上去脏呼呼的。钟阳踮起脚，自己还没有墙角的自行车高呢，或许也就十岁，或许还要更小。

这是什么日子，隐约觉得正在过节，四周有种奇怪的感觉，可以说是寂静的热闹，什么声音都没有，可是四周仿佛有无数的人盯着自己。天边黑压压的，远处被黑色的浓雾吞没了。钟阳迈开两条小腿，好奇地往黑色的雾跑去，他跑到哪里，哪里就会亮起来，身后的景物又退进了黑雾之中。

隐约间，钟阳听到了妈妈在叫他。是啊，今天是过节，家里不但包了饺子，而且还有他最爱吃的炸灌肠和艾窝窝。想到这，小钟阳一边喊着妈妈，一边朝记忆中的家跑去。胡同的路曲折蜿蜒，却怎么都找不到家在哪里。钟阳又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妈妈在催自己回家了，可是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就回不了家，小钟阳跺着脚，几乎要急哭了。

妈妈的声音又传来了，她在问：“你妹妹呢？”

妹妹？钟阳回头看，什么人都没有。

“钟阳，你又把妹妹弄丢了。”妈妈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这时，四周传来了尖刻的哄笑，还有嘈杂的议论声，说他是个笨孩子，总是把妹妹弄丢，还有人说他是故意的，准是不喜欢自己的妹妹。

钟阳气得满脸通红，回头想要找人辩理，可是旁边一个人都没有，他又转身，还是没人，可四周的哄笑声更响亮了。

妈妈的声音非常生气：“去，把你妹妹找回来，不然就别想回家。”

钟阳害怕妈妈生气，他点头答应，转身朝外面跑去。身后，妈妈的声音还在回荡，“把妹妹找回来，不然就别回家！”。钟阳一边跑、一边使劲点头，他知道妹妹最喜欢在公园的沙坑里玩，那边有很多小朋友在玩沙子。

他知道怎么去公园，经常带着妹妹去那儿玩，他按照记忆中的小路朝公园的方向跑，这条路最近。可是跑着跑着，路越变越窄，越来越陌生，四周都是他没见过的房子，有的高有的矮，全都是灰蒙蒙的，死气沉沉。钟阳觉得很奇怪，今天是过节，家家户户挂出了灯笼、贴了对联，为什么没有人呢，人都到哪儿去了。

不知跑了多久，钟阳忽然觉得，自己的路一直在下坡，跑着跑着，好像跑到了地底下，虽然四周还都是灰墙瓦房，可天空已经变得乌黑一片，什么都没有，彻底的虚无。他什么都不管了，只想赶快找到妹妹，要不然，妈妈该生气了，他也就回不了家了。

跑着跑着，终于到了公园，公园里的杨树、花圃，全都是灰色的，奇怪极了。钟阳也没管那么多，朝着公园西门的大沙坑跑去。他曾在沙坑里挖过陷阱，让其他小朋友走过时陷一脚沙子，他在旁边哈哈大笑。他还在沙坑里做过沙球，用水和沙子混到一起，弄成拳头大小的圆球，然后和其他小朋友的沙球对撞，比谁的沙球最硬。有一次找不到水，钟阳就到角落里尿尿，用尿混进沙球里，那天做的沙球格外坚硬，钟阳赢了好几次，后来舍不得扔掉那个尿沙球，又不能带回家，钟阳就把它埋在了沙坑角落。后来他就忘了那个沙球在哪儿，也忘了妹妹跑到哪儿去了。他总是顾自己玩，总是把妹妹弄丢。

钟阳哭了起来，他一定要找到妹妹，再也不会把她弄丢了。钟阳要带着妹妹一起回家。

他一边哭，一边朝大沙坑跑去。远远地，他看到沙坑里有个大沙堆，谁把那么多沙子堆进了沙坑，山一样高，这要玩到什么时候啊。

他跑近前，才发现并不是沙堆，是死人堆，全都没穿衣服，层层叠叠，数不清的死人随意地丢弃在这里，堆成了一个大尸体堆。

钟阳愣住了，傻呆呆地望着。他走过去，拉起一个人，那个人脑袋上有个洞，红白浑浊的血水从洞里汩汩流出，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妹妹。他又扯出一个人，这回轻松多了，那个人只有上半身，半截脊柱垂着，肠子拖到了地上。钟阳看看，这人也不是妹妹，也放到一旁。

他绕着尸体堆一个一个看，每具尸体都残缺不全、死状凄惨不堪，可就是没有妹妹，她在哪儿呢。钟阳太小了，力气也太小了，他一个一个翻看，没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

旁边有个声音说：“你妹妹就在最底下，还不快把她挖出来。”

四周又传来了哄笑。

另一个声音说：“真是没用的哥哥，连妹妹都照顾不好。”

还有人说：“这孩子没救了。”

钟阳觉得委屈极了，他使劲把其他的尸体搬开，嘴里想要喊妹妹的名字，可是嗓子眼儿又发不出声。他又气又急，发了疯似的要钻进那堆死人之中。身后的哄笑声更响亮了，人们不停地起哄：“他没有妹妹了，钟阳的妹妹没了。”

钟阳哭着，满脸都是泪水，他咬着牙使劲想在这堆尸体中刨出一条通向最底下的路，心里想着，“我一定会找到我妹妹的，我一定会找到她，和她一起回家。”

他一个一个从底下拉出死人，摆到旁边，又抽出一个死人，挪过去并排摆放。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好像没有效果。钟阳抬起头，发现黑漆漆的天空上不断有更多死人落下来，堆在这堆尸体上。他不管怎么努力，都会有新的死人落下。

钟阳朝着天空哭喊：“不要再扔下来了！”可是，嗓子像是哽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又使劲想喊，可就是发不出声音，满腔的委屈和焦急无法发泄，浑身的血管都要爆开了。

有个声音阴森森地说：“这些都是被杀的人，都是可怜人。”

他使出全力，让声音挤出嗓子：“不要再杀人了！”

声音喊出来时，他醒了。

面前仍是一片漆黑。这是现实世界吗，还是说，他又到了另一个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