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暗黑西游世界 第八章 镇元子

女人用最大的力气弓起后背,死死地看着唐僧并不说话。唐僧走了过去，他蹲在女人的面前,想要伸手去撩开女人的头发，然而手却僵停在半空，犹豫了一会后，又伸了回来。

“你……还活着吗….…”

他又问。

“施主，不要怕。贫僧是一名和尚，扫地恐伤蝼蚁命的那种

他的声音真的很具有亲和力。

女人的眼里突然泛出光芒,那是阳光照在眼泪后反射出来的

“阿弥陀大爷……众生犯了何罪，竟要苦至这般……”唐玄奘就这样蹲在女人面前，也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现在任何的语言和动作都是多余的。

许久，他突然伸出双手，不顾女人身上的脏乱，将女人的头发拨了拨，给整理干净，仿佛此时面前受苦的并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孩子。

一瞬间,女人的眼泪决了堤。

就这样，她哭着，他看着,仿佛从此世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一般。

女人终于开口，用她那沙哑的声音，说着重复过无数遍的那句话:

“求求你，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玄奘心头一震，差点跌坐在身旁的那堆白骨上。或许此时，死亡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解脱。

女人还在苦苦哀求,她胸前的婴儿却发现了唐僧，于是它张开满是尖牙的大嘴,就朝唐僧的腿咬去。

孙悟空眼疾手快,仅一瞬间便来到唐僧的身旁,同时飞起一脚正中婴儿的脑袋。

顿时,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天地,有婴儿的,也有女人的。

经过了千万年的同化，女人早就和这具婴儿融为了一体。由于惨叫声实在过于强烈，也惊动了清风和明月，他们两人推门跑出来一看，当时便傻了。

他们嘴角还带有来不及擦干的血渍，但他们顾及不到这些，想要冲进园子里拉唐僧出来,却被猪八戒肥大的身躯拦住,只好在园子外面谩骂:

“秃驴和尚!你这愉果子的贼!

刚才我等好心打了两个果子予你，你却假装正人君子，满嘴仁义之词。

现在你却趁我们不注意私闯禁地,偷我果子，你这令佛教蒙羞的贼!”

玄奘却像听到不一样，没有任何作态。

女人止住了惨叫，她用尽全身力气，抓住玄奘的脚裸，弓起后背，朝他喊着:

“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声音极其地嘶哑。

这也是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唐僧转过身，缓缓走出后园，哽咽的喉咙中只留下这样一句话。

“悟空，把树拔了。”

孙悟空嘿嘿一笑，就像得到了允许一般。

于是他拔出金箍棒，变成合适的大小，接着跃上半空，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颗妖树劈去。

漫天的金光随着棍子缓缓落下。

金光中，女人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棍子的来临,千万年里,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这一瞬间，她仿佛见到某处的山野里有几间小茅屋，有两个年迈的老人互相扶持依在门边,有一个壮实的青年抱着小孩微笑地看着她,那是她的家人，他们敞开怀抱，等待着女人的归来。

金光中，玄奘出了这座令人恐惧的院子。

金光中，苏浩不知何故，竟流下了泪水。金光中，清风明月绝望地跪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南边有一位仙风道骨的祖师见到了这一幕，他驾云想要阻止金光的落下，然而为时已晚。

待他赶到时，天上乌云已经散去，孙悟空收回了棍子，立在原地。

苏浩也觉得一瞬间肩膀上轻松了很多，仿佛刚才金光落下的那一刹，压在身上的重量也全数不见了，于是他重新挺直了身板

而清风和明月还跪在地上，绝望地叫喊着:

“不!不!不!!”

现在他们的眼前,就连大地也裂开了，有一条深缝足有几百米长。

女人只剩下半个身体，她躺在地缝旁边，微闭双眼,脸上十分安详。

离她不远处,是折断的树干，树枝上原本挂着的胎儿也落了—地，在刚才的金光中被打成了肉泥。

“仙师!”清风明月看到了刚从云端落下的道人,连忙爬到他的身边，一个劲地磕头。

“徒儿有罪，徒儿有罪!”

仙风道骨的祖师并没有理他们,而是微笑着走向众人:“师傅们好生了得!

贫道念在故交之情，诚心请师傅们享用这人参果，草还丹。师傅们非但恶言相向,还将我这果树连根拔起。”

“好一位道貌岸然，能言善道的地仙之祖。

究竟是我们凡夫俗子，肉眼凡胎，不识得你仙家宝物。还是你们仙家神通广大，法力无际，所以尝不出人肉血腥?

唐僧如是问到。

镇元子却摆了摆手，微微一笑:“师傅怕是错怪了。

眼前只是贫道园中一棵再平常不过的果树,平常吸食日月精华，历经万年才方可成熟的果实,人参果。

其果肉脆甜可口，其果汁鲜美爽喉。哪里会是什么婴儿?师傅错怪了，师傅错怪了。”

唐僧却指向满地的白骨质问，“所谓日精月华就是这些尸骨?”

镇元子仰头哈哈大笑:“你说这是尸骨?

这哪里是尸骨，分明是满地的肥料。清风，明月，你们说，这可是尸骨?”清风明月听此，连忙摇头，赶紧附和:“没有尸骨，怎么会是尸骨?

是肥料，是肥料……”

镇元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看吧，没有谁会觉得它们是尸骨，也没有谁会觉得不忍。因为这些从来都只是有利于草木生长的肥料，仅此而已。仙家也好，佛家也罢，也没有谁在吃人。

因为他们嘴里所嚼的，从来只是一颗鲜美的素果子而已。”镇元子越说越来劲。

“你们也毁不了人参果树，因为我有万种方法能将果树复活

就算你们毁掉了一颗，我也有法子再培育出千万棵，到时候只是又多添了千万余人受苦罢了。”

“你这牛鼻子老道,终于肯承认那些被你残害的是人了么?”猪八戒如是问。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反正我们吃的从来都是人参果，草还丹。反正他们需要这种果子，他们需要长生。我想你知道他们是谁，天蓬!

他们就是头顶这一整片青天啊!”

话音刚落，突然一根一万三千斤重的棍子落在了他的脑袋上，直接将他打成肉泥。

孙悟空还是忍不住出了手。

可是无形中,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暗自操作,它将这滩肉泥重新捏回人形。

重生后的镇元子露出无比嘲讽的笑容:“你是打不死我的，猴子。

因为他们不想让我死，因为他们需要我。众神需要我，需要能够长生不死的人参果!而你又是谁?

你真以为自己是齐天大圣?

你只不过是区区弼马温，只不过是众神捏在手里的一颗棋子，他们想要把你放在哪，你就必须在哪!”

孙悟空的脸极度狰狞，他红着眼睛，紧紧盯住镇元子。他头上的金箍也缩小了许多，甚至将他的脑袋给勒成了葫芦形状。

孙悟空紧咬住牙，看着手里的金箍棒喃喃自语:

“俺……俺想起来了……

俺还盗过蟠桃……打过玉帝……漫天诸神没有谁是老孙的对手……

除了他……他……

俺在他的手上撒过尿……”

突然孙悟空露出惊恐的表情，似乎在回忆中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俺要飞，可是……俺飞不出去……”

“悟空!”唐玄奘朝天上大喊，想要以此扰乱孙悟空的思绪

。

孙悟空却像没听到一般，依然看着手里的棍子，喃喃自语。终于，在无比的剧痛中，他抱着脑袋，从云上摔了下来，陷入晕厥。

“我们走。”玄奘翻身上了白马，刚才镇元子所说句句属实，他无法进行反驳。

猪八戒背着孙悟空，又捡起金箍棒,和沙僧一起跟随在玄奘的身后。

苏浩则尝试着去牵白马的缰绳。镇元子还在身后无比狂妄地喊着:“绝望吧，金蝉!

五百年前你做不到的事，五百年后你依旧无能为力!”师徒几人没有做声，默默地走着。

许久，玄奘才看着那轮即将落下的红日，眼中似乎尽是憧憬

“为师，曾有过这样一个幻想。

三界是如此的大。

会不会有一个国家，一个世界,那里没有神佛的存在，那里的人不受命运的约束。

那里没有吃孩子的人，也没有吃人的孩子。

那里有苦，有难,有生，有灭，同时也有希望和明亮。那里大概就是悟空所向往的自由吧。”

苏浩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所处的二十一世纪，那么一个与这里截然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