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 序章 遥远的往事2

机械派的人迎来了胜利，但他们心里清楚，进化派是不会放弃的，那是他们的信仰，如同宗教信徒般狂热的信仰。

那达岛地下百米深处，李彧轻轻抚摸着装有本源药剂的大型玻璃罐，那是进化派的产物之一。

“本次实验共计成功74例，达到历次最高值，中年组成功15例，幼年组只成功6例。”研究部部长南希将实验数据递了过去。

“中年组和幼年组先别管了，重点是青年组，成功率必须给我搞到80％以上。”

“是！”

“对了，从一号变异体内提取出来的神变因子怎么样了？”

南希顿了顿，说：“所有培养皿中的神变因子均死亡，它们相互吞噬，最后留下的一个吸收过量的营养液死亡了。”

“这简直就像在养蛊。”李彧想起了洛比亚南部古老的巫术，以十几种不同毒物为基础，相互残杀筛选出集众毒物毒素于一身的蛊。这神变因子的培养和蛊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还是有点区别的，起码蛊还能有一个，神变因子可是几千次实验全部失败。”

“听起来你似乎很骄傲的样子。”李彧理了理身上衣服的褶皱，平静地说。

“李会长真爱开玩笑，这营养液的配给量是很难把控的，多了就会导致过度膨胀而死，少了就会“饿死”，而且它对环境要求还非常苛刻，恒温静态环境根本无法进行持续输送。”

“算了，也不急这一时。”李彧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他坐下。

“你对人类的未来怎么看？”

“未来吗？”南希推了推眼镜，沉思了一会儿，“就目前而言，人类有能力以最低标准生活下去，不，应该是苟延残喘下去，即使机械派也只能稍微改善一下这种情况，毕竟资源已经濒临枯竭了。除非……”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李彧一眼，见他没有表示什么，又接着说，“除非飞出这颗星球”

“飞？靠什么飞？引力弹弓的加速度少的可怜，曲率引擎也只是在科幻小说中，构成离子推进器的高强度材料根本造不出来。”

“WSA的高能研究所不是搞了个反物质发动机嘛。”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玩意就纯属观赏用的，”

“样机已经出来了，大规模商用只是时间问题。”

”可问题是我们没有时间。再说了，真的造了出来大型的恒星际飞船，谁去谁留？生存权利是一切权利的基础，在这个高度发达的文明社会，这就是一个巨大的逻辑陷阱。”

“唉，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南希叹了口气，面对着未知的未来，陷入一阵迷惘。

“你还记得进化论的原则吗？”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自然选择。”

李彧点点头：“人类能发展到今天是人类不断适应自然，改造自然的结果，现在人类面对的挑战何尝不是自然赐人类的一次宝贵的进化机会，物种可以靠工具生存，但最根本的还是本身。只有人类进化了，才能承担更多更复杂的劳动任务，才能让人类进一步发展。”

“可惜，鲜有人认识到这一点。”

“滴～滴～滴～”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响起，两人立刻停止交谈。门外，一队警备士兵冲了进来。

“长官，一群武装到牙齿的士兵冲破了基地的防御系统，正在向这里快速突进，请允许我们保护您撤退。”领头的守备军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快速说道。

“不行，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如果撤退了，进化派就完了，必须死守！这是命令！增援很快就到。”南希语气十分强硬，爆发出要与资料共存亡的气势。

为首的那个人顿时犯了难，入侵者的装备十分精良，而且他们似乎非常了解基地构造，巧妙的避开了许多陷阱与障碍，在这里拖延下去只能等死。

“长官，得罪了。”男子一挥手，后面几个人立刻背起两人，无论他们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

“干什么？你们想造反吗？”南希大吼，白养了这群废物，关键时候就想着逃命。

“抱歉，长官，事后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南希冷笑：“你知道这些东西有多么重要吗，它关系着人类未来的命运啊。”

“什么狗屁命运，再不走，连命都没了。”一名士兵有些气愤，指着南希吼道。

南希怒火蹭的一下上来，就要开口教训他，李彧挥手制止。

“算了，核心资料都在联合国的专用服务器里，而且这里的防护等级也不是短时间可以破解开的。”

南希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众人沿着安全通道行走，地面增援部队十分钟之后就可以到达，他们只要在一号堡垒坚守就可以了。但问题是，去一号堡垒的路需要穿过一条大的通道，而那里刚刚已经被占领了。

“你们三个负责左面的敌人，你们四个负责右边的，其余人注意四周，小心狙击手。”

“哒哒哒，哒哒哒。”一阵枪声响起，守备军用实力证明了他们不是花瓶，用仅有一人肩膀中弹的代价快速清扫了敌人。

众人迅速穿过大通道，又绕过了几个实验室，眼看就要到达一号堡垒，后面追兵赶了上来。

“你们三个寻找掩体，减缓他们前进的速度，其他人加速前进！”男子冷静地分析形势，发布命令，展现出了一名指挥官过硬的素质。

分出三个人之后，一行人快速进入一号堡垒之中。

一号堡垒作为紧急避难所，藏有一个月的水和食物，还有部分武器弹药。厚重外壳采用的是特殊的合金材料，一般的爆破量根本无法突破。

入侵者的实力十分强悍，三个人没坚持多长时间就丧命于枪口之下。

依靠着掩体，入侵者与尚在堡垒中的守备军展开了激烈对射，狭窄的空间里硝烟弥漫，火药的刺鼻气味惹得众人直皱眉头，李彧算算时间，地面增援部队应该就要到了。

过了几分钟，外面的枪声稀了许多，一个士兵大胆的从门前伸头窥探，发现敌人正在沿着掩体撤退。

“敌人撤退了！”那个士兵回头说道。

从通道西侧快速跑来一队士兵，他们穿着联合国统一军服，是驻扎在这附近的守卫军。

“天呐，李会长您没事真是太好了。”纳尼尔上校激动的握住李彧的手摇个不停，要是在自己负责的区域内关键保护人物有了闪失，他无法想象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上校不必紧张，我还完整地的在这站着呢。”李彧平静地说。

“还请会长先随我到安全的地方，敌人很可能再度袭击。”

李彧摇摇头：”不会了，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为什么？”纳尼尔有些不解，难道他们不是来绑架李会长的吗？

李彧将刚刚联合国发来的信息打开递给上校。

上校快速地浏览了一遍，脸色刷的一下白了：”这，这怎么可能，联合国的备用服务器被进攻了？！资料全部丢失？！那可是有着世界最顶尖防护技术，除非有密匙……等等，难道说？”

“联合国那几位不可能干这种事情，窃取他国机密也不至于这么鲁莽。”

“那我们进化派的核心资也……”南希感觉心脏跳动漏了几拍，呼吸有些困难，脸被憋的通红。

“没了，全没了。”

一句话宛如晴天霹雳，让南希从繁花似锦的盛夏转眼到了冰封三尺的隆冬，即使是在亚热带的六月，他也感觉到身体散发着阵阵寒意。

等等，基地的服务器！或许他们动作还没那么快，还有救！进化派不能就这么完了！！！

“上校，请先保护李会长到安全的地方，另外能否派一队人随我进入资料室？”南希的语气并不像是请求，更像是一道命令。

上校苦恼的挠挠头，南希也是重点保护的科学家，要是出了什么闪失……

“上校，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出了事与你们无关。”南希抓住他的衣领，那急迫的眼神恨不得立刻飞去资料室。

“一队二队，你们负责保护南博士，要是出了事就别回来见我了。”南希的一段话终于让上校下定了决心，希望敌人不要留什么后手。

李彧跟着士兵去了军营，分别之时，他的眼睛凝视着已成为废墟的大通道。这又得花多少钱重修啊。

南希跟着两队士兵迅速奔到了资料室。资料室的电源已被破坏，南希将主机电路接到备用电源上，熟练地开启主机。

开机的十几秒在南希的主观感受上仿佛过了几年，寂静的资料室将时间进一步拉长，长到急得南希原地踱步。

终于，主机开启完毕，南希迅速地找到隐藏目录里的深层文件夹，在输入了上百位的密码之后成功打开了文件。

可呈现在他面前的不是一条条暗码，而是一幅图片——一个星图，那张图的正中央是一颗亮星，一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星星——启明星。

在图片的下方，南希看到了一行字：“我是启明星首领暗星，首先祝贺你能活着见到这行字，我想你也不会那么容易死，南希博士，我很高兴收到你们的礼物，啧啧，达尔文计划，啧啧，本源药剂，我就慷慨的收下了。可惜没拿到李彧的人头，他可是很值钱的。我对人类已经失望了，不，应该是绝望了，但我还是一个人类，我不想看着人类苟延残喘着走向灭亡，机械派也好，进化派也好，你们最终只能失败，与其这样，还不如来一次巨大的博弈，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生存战争，人类只有沐浴在鲜血中才能更快的发展，阳光只会让自身懒散与不堪。南希博士，我想你对于人类的未来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你不像李彧那样固执，来，加入我们吧！”

“开什么国际玩笑，一个恐怖组织怎么可能指引人类的未来！”南希仿佛失去了理智，指着屏幕大吼。

星图消失了，一个十秒倒计时忽然出现在显示屏上。士兵反应神速，扛起南希夺路狂奔。十秒之后，主机服务器发生了爆炸，引发线路短路，房间重新归于黑暗。

一日后，联合国召开紧急会议，将启明星定性为反人类组织，发布了第一张全球通缉令。

进化派已经走到了末路，彻底失去了东山再起的机会。许多进化派的支持者销声匿迹，内部的一批科学家眼见进化派迅速没落，纷纷跳槽去了其它地方，甚至有不少人投入了机械派的怀抱。进化派似乎真的要消亡了。

张自诚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手里的文件，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为什么？难道就是进化派的落寞吗？他想了许久，想的头痛欲裂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李彧从玻璃外看着白色的冬眠仓，那就像一个巨大的白色棺材，将人的躯体和思想冻结。

“您真的决定了吗？”技术人员还想再确认一遍，他无法接受一个科学界权威在人类最需要的时候选择了逃避。

“不用多说了，我心已决。”李彧铿锵有力的话让正在调试休眠仓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也许，李会长有着自己的考量吧。

“这是冬眠协议，如果没有异议的话请签署吧。”

李彧接过协议，大致扫了一眼，里面无非是冬眠风险和冬眠后的一些事情。他拿起笔唰唰写下自己名字。

“根据冬眠法，您的年龄将按照冬眠算法进行计算，不过您只冬眠四十年，实际年龄增长不了多少。”

“或许我们下次见面时候，你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了。”

“老者是一定的，灰发不一定有了。”男人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听说科学界有着一个奇怪的定律，头发长度随着知识量的增长而变短。”

“那只是玩笑罢了，李会长您的头发不就保养的很好吗。”男人有些羡慕地瞅着李彧的黑发，这可是头发与知识同在的传奇啊。

冬眠仓已经调试完毕，白色金属壳顶端亮起了绿灯。

走向棺材的李彧眼前闪过一幕幕回忆。从童年时期的幻想到考入洛比亚帝国大学，再到进入科学院，与好友共同推动基因编辑技术进一步发展，再到后来因为在生物学领域取得革命性突破而成为最年轻的世科协名誉会长。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十年前最后一次见到她的脸，七年前研究基地的大爆炸，还有达尔文计划的失败，这一切又是如此的冰冷真实。

意识变得模糊了，在陷入长久沉睡之前，他的心中忽然涌现出一个疑问，人类的未来，那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序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