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界 第六章 微醺小唱

夏天的黄昏，一定是在户外吃的，只要不下雨，那就是舒坦。老项家是有空调的，大厅里矗着个老式的立柜空调，隔壁两个卧室，用墙洞上的排风扇导风。房子虽小，五脏俱全。家里条件也还算可以。但是项雨和母亲都不是很喜欢空调房，就是喜欢在屋檐下吹着夏日的风吃饭。

晚饭，有煮玉米、小肉煮毛豆、百合绿豆汤、腌黄鱼、拍了点黄瓜，还有一锅大米饭，米饭里混了些许血糯米。项雨知道平时自己不回家的时候，家里绝对不会这么丰盛。所以每次回家吃饭，项雨都给母亲划拉一半菜在先。然后告诉母亲，你自己那份儿你自己吃完，不吃完，下次我就不回来。每次说完项雨都要偷笑。小时候母亲怎么哄的他，现在他变着法儿地哄回去。

母亲知道项雨孝顺。拗不过，就在碗里翻弄了了下，挑了支最小的玉米，拿起来闻了闻，然后细致地剥了起来。黑玉米，也叫紫玉米。是项雨的大伯家地里采摘的。他们家种玉米的时候，留了半亩自己吃的，所以这部分玉米稞开始长玉米的时候，就不再打农药了，所以母亲会大胆的连带着最里面的壳和须，一起下锅煮。煮好的汤色有点好看，粉红色，奶萌奶萌的。闻起来一股清香扑鼻的甜味儿。

端起碗，深深地滋了一大口粉嫩嫩甜滋滋的玉米汤，项雨随手拿起一根玉米，剥了壳捋了须，项雨开始吸咀玉米上爆浆粘稠的汁液，随后深红色的饱满颗粒在项雨手里稍微转几圈就落在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吞咽，一根干净的玉米秸很快就扔在桌边。一根、两根、三根、四根。再喝半碗甜汤。已经是半饱了。然后项雨端过米饭开干。项雨的习惯很独特，喜欢吃掉一样物事再吃另一样。所以，这碗血糯米饭，基本上没有夹什么配菜，三两下就扒拉完了。

抬头看了下黄昏，天色尚在！项雨去冰箱里取了一罐啤酒，然后捏了条小黄鱼就往嘴里送。一送一拉，骨头带着鱼头，安静的躺在玉米秸上。再仰头滋一口啤酒，啊～舒坦。这日子过的……

还是家里舒服啊。项雨忍不住吐槽起自己在外工作的时光。项雨在一家mcn公司上班，负责应急外勤事务组。公司所有外勤的项目，难啃的全部由项雨带队处理。有时候项目组跑到深山老林里补素材，可能一待就是大半月。饮水用水都成问题。吃饭睡觉都是山里解决，一般洗澡这种事情，终归是优先主播和女性同事。所以每次下山，项雨第一个事情就是找个旅馆美美的洗个澡，然后，再泡在浴缸里，啃几个水果，再喝上一杯。正所谓臭男人啊咸馊馊，泡个澡澡香喷喷。

喝完半罐酒，项雨的身子就红的跟晚霞一个色儿，酒精过敏，这孩子就是贪个小杯，开心起来，也就喜欢喝那么点儿。趁着微醺，项雨把剩下的半罐酒泼在了花坛里，然后拿毛巾抹了下嘴，就去自己的卧室提了把吉他出来。

开心的时候，老项家的男人，总是忍不住嚎两嗓子……

山茶茶那山唷，青呀么又转青。牛儿追着小绵羊，跑满了半山坳。河边，那个鱼哟，吃饱了看虾溜。云朵倒映在水中央，像呀么棉花糖……哎嘿嘿嘿咦嘿咦喂哟……

三花铁门的缝隙里挤了进来。趁着这男人嗷嗷叫的劲儿，赶紧回来搞点吃的。嗅了嗅空气里的鱼腥味，悄悄地走到母亲的腿边，皮上的毛梢轻轻地蹭过母亲的小腿，见没什么反应，用尾巴撩拨着母亲的腿肚子。母亲正要站起来，不留神一脚踩在了三花的脚上。喵嗷～～～

这崽是要吃鱼啊。母亲把鱼骨头拌了点鱼汤和米饭，倒在了三花专用的脸盆里。然后把吃剩的玉米秸拿去砧板上切成小段，端出去也细数倒进了猫盆里。三花转头舔弄起了玉米秸，边吃边哼唧。尾巴还时不时地转悠一下。

吃饱喝足的项雨就喜欢唱歌，腆着个小肚子，挎起吉它就喜欢瞎糊唱。反正周边也没有几户人家，即使歌声飘出去，邻居也只是笑着摇摇头。母亲，看项雨吃饱喝足，就起身整理桌面。不喝酒的项雨，平时很勤快，但是一喝酒，就从来不收拾桌子，就知道瞎玩。反正，儿子开心就好。

唱了一段的项雨，靠在院门上迷糊着。黄昏的大铁门开始降温，暖呵呵的感觉里带了一丝清凉。被触摸的滑溜的门闩正好托着腰，让项雨靠起来特别的舒适。门外的爬山虎被风吹打着扑朔在铁门上，发出阵阵沙沙的声音。

花坛里的芽儿披着晚霞在风中悄悄地摇晃着。芽儿尖尖上，仿佛有一抹晕开了的红。项雨把吉他顶在头顶，然后走到花坛边，蹲下来看了看那颗枣核的位置。腾出一只手，又捏了下花坛里的土，感觉还是很干燥。就打算回屋接了水管再给花坛里添点水。

结果吃了几口的三花跑到花坛里看看项雨，然后小脑袋凑到枣核的附近一路闻着。看这样子贼香。前面泼在花坛里的酒液大部分都被泥土给吸收了，但是还剩下一些泡沫。三花忍不住舔了一下地面，然后顺着泡沫舔了一下枣核上的嫩芽尖尖。三根芽尖儿一下子缩进了土里。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项雨全程看着呢。这是含羞草啊？碰一下就缩进去了。我种下去的可是枣核啊。项雨来了兴趣，换了个姿势重新蹲了下去，把手机的小手电打开，照着缩进去的那个地方。三花探头探脑的还要过来凑热闹，被项雨一巴掌拍开：“走开，别挡着我。”

三花在水泥地上磨了几下爪子，在思量着要不要给这个男人回个礼，想了想，又回到猫盆边继续和玉米秸纠缠起来。

快蹲到腿发麻的时候，枣核中间的那根芽儿，又冒了出来，缓慢的，就像时间定格了一样。但是眼尖的项雨确定，这货，真的在动。确认无误，项雨取了把美工刀，把桌上还没来得及取走的空易拉罐，裁去一小半，然后扣在了枣核上方。好好睡个觉吧，芽儿！他怕三花后面又来舔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