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陌生男孩的来信 第五章

那是下午最后一节课，老师发下数学考卷，我考了90多分，而你只有60几分……

放学铃声响起，教室里的同学很快就走了，我因为把卷子借给你订正，所以就在旁边等着你，只是没想到竟等来了超级凶的数学老师，我想我小学里最怕的就是她了，她拿起我的卷子，看了看说：“

“这是你自己独立写的吗？没有抄别人的吗？

我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严厉的语气就回响在耳畔，想了想周围同学的分还没我高，我便认真的回答了一句没有。

“那不错。你是你奶奶在带你？听你奶奶说你妈妈很早就和你爸爸离婚了，那你爸爸呢？”

因为奶奶常常念叨着要好好读书，来学校接我，总是要找老师，和老师念叨上几句，希望老师能多照顾我，不听话要狠狠打之类的话。想到挨打，我常挨打，那种细木条子藏在门后面，等我长地更大些，奶奶就打不到我了，因为我逃得快。

“在外边做生意。”

“做什么生意？”

“卖袜子。”

我脸烫地厉害，话还没说完呢，眼泪一下子就绷不住了，不受控制地长了腿自己跑出来，还没有停止的趋势。

严厉的数学老师就那样撤走了，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了你和我。

我呆板地坐在座位上吸着鼻子，双手慌乱地擦着眼泪。其实我是一个性格很开朗的男生，但我却突如其来地觉得酸酸的，脸上根本挂不住。

你拿出一包卫生纸递给我。我这才傻乎乎地回过神来。

谁知你突然很白痴地问了我一句：“你爸爸是卖袜子的?我脸上又开始烫了起来，心里却感觉有点凉。

我呆呆地看着你，默默无语，明明只是顷刻，却觉得过了许久，你的眼睛是那样纯净，黑的似星光微微的夏夜，白的如朗朗晴空里的云朵。

只见那双眸轻轻闪动了一下，下一刻你便没忍住，整个脑袋趴了下去，埋进桌子笑了起来。

“很好笑吗？”我顶着红肿的眼眶问了你一句。

“嗯，你哭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笑耶！”你抬出埋进桌抬出半截埋进桌子里的脑袋，露起半个淡抹红晕的小酒窝，以带着笑意的眼睛仰望着我回答道。你的眼睛眨动着，挺俏迷人的睫毛也随着摆动，很灿烂，像拂晓的第一缕阳光驱散漆黑的夜，像柳絮般温柔的春风吹过我的身旁，像一朵娇艳的桃花绽放在我的心尖。

傻里傻气的你便是我的同桌，我悲伤难过的情绪都消融在你的笑意里，你起身走了，我就一个人独自呆坐在椅子上，许久才离去。你知道吗？世上最美的，莫过于从泪水种挣脱出来的那个微笑！是你教会了我，以后一个人想哭的时候，比起哭，不如自在开怀地拈花一笑。

你知道吗，回想起卖袜子这件事，我想起了奶奶，小学假期的大清早上，奶奶会带上我，后边赶集市。我帮她背一个装满袜子的蓝色背包，一起走很远的一段路，目的地是县城里的一个废弃的厂，里面有集市，奶奶会找里面的空地，摆在一块布，找4块石头压住，再解开折叠的小板凳，而我会到附近的泥地里打弹珠，偶尔也会看守一下摊，8,9点钟就会去边上买上一碗泡粉，她舍不得买两碗，会让我先吃，我嘴馋吃的快，奶奶便会“好了，好了。”地喊停我。

回家的路上，走没几分钟便会停下脚步歇一会儿，她年纪大了，自己都不舍得喊三轮车，却每天都给我零花钱买零食，我有时候还会等的不耐烦。

我记得不久前的午后，看到一个卖菜的老奶奶孤零零地吃着饭，她苍老的身影，佝偻着夹着菜。

那一刻我的心好痛，我想到了我的奶奶，仿佛看到了她的一头白发，驮着背，发皱的脸庞，慈祥的眼睛。

想到她常念叨的要好好读书，想到小时候说的长大后要孝敬她。想到我不听话整天就知道玩，不好好读书，她常在我耳边念叨着，要好好读书，以后分配一个好工作，不好好读书，家里又没有田给我种，就等着当街上的二流子，要不然长大以后就跟她一样去给别人工厂里拉煤。她还会说年轻时候就是给厂子里拉煤烧水的，肩上扛着扁担把水桶运送到各个车间，是很累的苦活。可事实上别提扛扁担了，就连去买米，那个米袋子都是奶奶自己慢慢扛回家的，我就在旁边陪着她，我在家里从来都不用洗碗扫地折被子，就顶多帮她劈一下烧炉子用的干柴，将烧开的水倒进热水瓶里，冬天放假的早晨帮她抬被子放阳光底下晒晒。

一次被她责骂道你当你是垃圾桶里捡来的，没有奶奶带你，你早就冷死饿死了，哪里有这么不争气，说着说着她流泪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哭，我酸酸地扯了一句：“没有奶奶，就没有华华。”

想起小时候我不喜欢吃饭，因为她煮的饭又烂又软，水放的很多，她就拿铁调羹一口一口地喂，还哄道吃完这口就不吃了，接着一口完了又是一口，我实在挺不住了便鼓着嘴把饭含在嘴里，还因此有了含饭的坏习惯，吃饭很拖拉，再大些吃饭还经常漏饭被奶奶笑我是老虎嘴，长大了我才明白她年纪大了，牙齿掉的掉，烂的烂，饭煮硬了她自己就吃不动了。想起夏天蚊子多，叮地我腿上起了很多包，她会带着我去当地山上摘一种叫“精灵花”的植物用来泡澡，泡茶喝，若是临近端午，就摘些包粽子的叶子，天气炎热了买蜂蜜，泡水给我带到学校里喝。想起冬天因为要给我洗衣服皱巴巴的手上红肿起来一个大包，还化了很大的脓。想起她每天早上在我刷牙时，都会给我打好热的洗脸水，待我刷完便甩干湿毛巾给我擦脸，擦的用力了我还会甩开她的手，来不及吃稀饭时，还给我塞一元硬币告诉我不能饿着肚子，路上记得买块面包。晚上在我看电视时给我端来洗脚水帮我洗脚，指甲长了就拿大剪刀来帮我修剪，但是她眼睛不好，常剪疼我，后来我实在怕了就常自己修剪，她还会不放心地用手挨个摸过去检查一遍。那时候电视上有一则男孩给妈妈端洗脚水的广告，看的我心酸溜溜的，我也想为她端上一盆洗脚水给她洗一次脚，但我又爱面子根本不好意思这件事就落下了。印象最深的还是她拿着细竹篾到处寻我的画面，小时候担心她找到我，长大了我却好害怕她找不着我。

小时候好动，睡觉总爱乱翻扯被子，害的她晚上总是检查被子是不是漏风了，为我重新盖上。长大后有一天无意间我坐在床头，听到她抱怨说，让我不要扯乱了被子，她折不动了。直到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奶奶她真的老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蓦然回首，是二十年光阴岁月的陪伴啊！年少不知愁滋味，我对不起她，对不起自己。我会理解她的不容易，为童年时候自己总害她各种操心而难过，为现在自己的一败涂地而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