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里的倦怠 第九章

在我看来，心烦的原因无非太过在乎。大多时候，人们总很在意别人眼中的自己。我对周围的人和事很少表现出太多的敏感度，因此在一个世界里我活得还不错。但这几天莫名心烦，最烦的是我不知道烦些什么。因常失眠，身体已疲惫不堪，脑袋里却还要承受这种煎熬。坐在教室的我牢骚满腹，却无从释放。

看着同桌那个臭胖子，更觉烦心了。自吴风走后，我更加不喜欢自己所在的班级。臭胖子的确是胖，五官显然被肥肉遮盖，难寻存在的痕迹。他下课就吃，上课就睡。记得，有次他连续睡了四节课，从上课铃响起到下课铃结束。等我准备离开的时候，臭胖子才慢慢抽动身体来，他总是对放学铃声很是敏感。他抬起头的刹那，满嘴口水，顺着下巴流进衣领，混着夏天的燥热，散发出莫名的腐烂味道。垫在他脸下那本用来睡觉的英语书也浸湿了大片。真不知道，在梦中他是吃了多少好东西亦或是看到了许多美食，却不知从何下嘴，就顾着流口水了。看到这一切后，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个臭傻逼睡就睡吧，这他妈从不打呼噜的他不知道犯什么病了，打起呼噜来，虽然声音很小，但在我看来，甚是刺耳。只停一秒，我就握拳狠狠砸向他那睡着的脸。他慢慢睁开眼来，准确来说那是一条缝。也只停一秒，就整个身体扑了上来，胖总有胖的好处，那就是力气大，重量足。他骑在我身上，我根本无法动弹。随后就开始拿拳砸向我，只觉得脸疼，脑袋昏昏的。我无力反抗，直到班主任过来制止。至于打架途中是否有同学过来拉架，我并不知晓。我被逼在墙角，视线完全被他硕大的身体遮挡。此战，我被诊断轻度脑震荡，停课一个月。时隔多年，我忘却了大部分同学，却记得那个臭胖子，他叫黄大卫。打架反而暂时让我忘记了心烦。

在省重点高中打架，这是个严肃严重的问题，当我还没意识到这是个问题的时候，它已变得相当严重。学校给我记大过处分，留校观察。班主任则打电话叫来了父亲，当父亲走出办公室门的刹那，他一向平静倦怠的脸庞闪现出一丝的疑惑和不解。

学校离家不远，仅几分钟车程，父亲几度开口想跟我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大概我们都习惯了彼此的沉默。车窗外是穿行的人和车。

到家时，是一个陌生的女人为我开的门。她看见我时就立马露出了“和蔼”的微笑，但我并不觉得亲切，就连真正仔细看她一眼也没有，只在脑子里留存有影像，模糊不堪。后边跟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躲在陌生女人的背后，怯生生的望着我，从小女孩的脸上我看到了些许父亲的影子。我并没多少惊异，只是心里怪怪的。她腰间系着围裙，看来她正在为午饭忙碌着。这是母亲离世后，父亲第一次在家吃饭吧。

等待吃午饭的这段时间内，父亲一直抱着那个小女孩，上举下放，左右摇动，逗得那孩子笑个不停，笑声清脆无邪，甚至有点甜美。父亲的脸上也乐开了花，看着他那黝黑伴着倦意的笑脸，想到小时候他也应该这样玩弄过我，心里一阵反感。没一会，那个陌生女人喊我们吃饭，饭菜很是丰盛，而且挺有卖相。她将小孩抱在自己的身边，招呼我和父亲吃饭，时不时往我们碗里夹菜。我这才留意她，她留有一头短发，端庄的容貌有着岁月沉淀后的知性，皮肤紧致，看不出像有孩子的人。原本不打算吃饭的我，看了看墙壁上母亲那张岁月侵蚀的脸后，却只顾着吃。吃的过程，谁也没有说话，就连那个小女孩也沉默不语。沉默显得又湿又重，他们知道，这沉默意味着什么。

吃罢饭，她开始收拾饭桌，动作熟练毫无拖沓，想必很是贤惠。这时我不禁为母亲难过了起来，可能是我身上留有她的那部分血液起了妒忌之心。难过归难过，我并未感到伤心，也许我本无心，怎会伤心。婚姻本该如此，经不得半点的支离破碎。既非父亲的责任，也不是某人的责任，那是婚姻的固有属性，不是任何人所能制止的。

父亲开口说话了，我确实听到他的声音了，浑厚清亮，但略显陌生。他说些什么我并不想听，只顾低头玩弄手指罢了。说些什么呢，能说些什么呢，无非他又立家室，或者说早立了家室也不一定，反正这个家彻底被抛弃了而已，但我并未觉得可惜。根本一点感觉也没有，这个家早就不存在过，这是毋庸置疑的。

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出去闯荡，他们对金钱有着强烈的渴望，期间我有奶奶照顾，他们几乎几年不回一次家，而我对他们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印有毛爷爷头像的人民币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钱跟我的关系更亲近些。十四岁那年奶奶她老人家去世，而如今我已十八岁。

父亲在桌子上留了张银行卡，我苦笑着嘴里骂道又是他妈的银行卡。我真心为父亲感到难过，为自己感到悲哀。随后他领着孩子和那个陌生女人离开了这个曾经的家。

我想跟吴风视频通话，无奈好几次都无法连接，只好作罢。

下午闲来无事，准备到体育馆出出汗。我可不会听狗屁医生好好休息，不做剧烈运动的狗屁建议，医生总是喜欢夸大其词。在洗漱间我换上了短运动裤和轻便T恤，在镜子面前我看了看自己淤青的眼角和红肿的下颚。这让我有点紧张，我不知道路人该如何看待我这个年龄满脸淤青的少年。为了不再使自己紧张，我开始做伸展运动，放松肌肉，让自己一点一点镇静下来。后来我还是出了家门，向1路公共汽车站走去。一路上根本没有人注意我，看来我是多虑了。我还未能把握现在的人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和其他人组队打比赛，当然还是我酷爱的篮球，那天下午我打得很强硬，几次翻然倒地。打累了我就坐在地上休息，喝着矿泉水，看着那些锻炼的人们，突然意识到喜欢锻炼的人想必都是孤独的人吧。

出了体育馆，坐公共汽车返回。路过百货大楼时，我下了车，走进了附近一家面包店，买来了常吃的三明治和奶油面包。又拦了辆出租车，回了家。自始至终没有人注意我。

回到家，我冲了个热水浴。用沐浴液擦拭身体，丝不苟的将自己洗净弄干。

吃罢简单的晚饭，我出去散步。无数星辰在头顶上闪烁，好似是谁无意的挥洒，造就的夜的光耀。夜因繁星变得神秘而美丽，繁星因夜变得灿烂而夺目。大自然的这种存在关系显得如此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