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佐闻言一惊,掌式一缓,道:“慕容龙渊是大燕后裔,有谋逆之意,与我夫人、萧飒之死有何干系?”
玄智道:“玄泉师弟虽然瞧出端倪,但不动声色在麒麟堡待到慕容龙渊出殡返回少林与我商议一番,再前往大辽巡查,竟发现苗仲原是大燕慕容氏八大家臣之苗氏后人。此后伏牛派掌门柯百胜无端被害,玄泉师弟详加勘查,柯百胜似死于慕容龙渊成名绝技广固拳之下。柯百胜施主家财豪富,行事向来小心谨慎,何以被人害死?”
萧翊听了玄智这番话,立即明白:“玄智方丈一番言语意指慕容龙渊假传音讯,是要挑起宋辽武人的大斗,大燕慕容氏便可从中取利。事后玄智方丈不免要向慕容龙渊质问。慕容龙渊自也无可辩解,以他大英雄、大豪杰的身份,又不能直认其事,毁却一世英名。他料到玄智方丈的性格,只须自己一死,玄智便不会吐露真相,损及他死后的名声。”
随即又想深一层:“是了。慕容龙渊既死,慕容氏声名无恙,慕容琪仍可继续兴复大业。否则的话,中原英豪群起与慕容氏为敌,自存已然为难,遑论纠众复国?其时慕容琪年岁尚幼,倘若得知慕容龙渊乃是假死,难免露出马脚,因此索性连麒麟堡诸人也瞒过了。”
想到慕容龙渊如此苦心孤诣,为了兴复大燕,不惜令麾下家臣苗仲、包步腾慷然赴死,更觉自己要报娘亲、大哥之仇甚为不易。
心念电转,心想:“慕容龙渊招兵买马,积财贮粮,看中了柯百胜的家产,想将他收为己用。柯百胜不允,说不定还想禀报官府,自然狠下辣手。”
玄智续道:“玄泉师弟在大辽查探得知,萧施主贵为国舅,但宅心仁厚,悲天悯人,常自上谏大辽皇帝休生养息,不举刀兵。我推测正因如此,萧施主方才招之杀身大祸。”
萧天佐道:“你信口雌黄,有何凭证?”
玄智道:“萧施主若是罢手停斗,天下英雄面前我让你心服口服!”
萧天佐将信将疑,双掌一收,道:“我倒要瞧瞧你如何让我心服口服。”
玄智淡淡一笑,提高声音,说道:“慕容龙渊施主,当日你假传音讯,说道大辽九龙堂武士要大举来攻打少林寺,以致酿成种种大错,你可也曾有丝毫内疚于心吗?”
群雄突然听到他呼唤“慕容龙渊”,又都是一惊。
群雄大都知道慕容琪的父亲名“龙渊”二字,听说此人已然逝世,怎么玄智会突然叫出这个名字来?难道慕容龙渊未死到了少林寺?
各人顺着他的眼光瞧去,但见他双目所注,却是坐在大树底下的灰衣蒙面人,正是沿途加入麒麟堡一行前来少林寺。
公冶钦心中一惊,心道:“慕容老爷途中加入我等一行,众人竟浑然不觉,当真惭愧!”
那灰衣蒙面人一声长笑,站起身来,说道:“方丈大师,你眼光好生厉害,居然将我认了出来。”
伸手扯下面幕,露出一张神清目秀、白眉长垂的脸来。
慕容琪惊喜交集,叫道:“爹爹,你……你没有……没有死?”
心神激荡之下,蔡涵疾攻而至的一掌闪避不及,正中左臂,痛入心扉,“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蔡涵身受玉树真人近百年功力,再获上官明月传授武功,又有萧翊指点,所学远非慕容琪所敌,究竟时日之限,与慕容琪剧斗三百余合,方占上风。
酣斗之际,闻听玄智与萧天佐对答,隐隐猜到其中究竟,待得慕容龙渊现身,慕容琪中招,更不稍歇,喝道:“慕容公子,再接本座一掌!”掌出如风,径取慕容琪胸口。
慕容龙渊于慕容琪、蔡涵相斗极是留意,眼见慕容琪中掌之后身法滞窒,一跃而起,与蔡涵对了一掌,伸手将慕容琪带到身侧。
玄智道:“慕容施主,我和你多年交好,素来敬重你的为人。我对你一番安排深信不疑,其后误杀了好人,我可再也见你不到了。后来听到你因病去世了,我好生痛悼,一直只道你当时和我一般,也是误信人言,酿成无意的错失,心中内疚,以致英年早逝,哪知道……唉!”
他这一声长叹,实是包含了无穷的悔恨和责备。
萧天佐伸手摘下面罩,一双冷电似的目光落在慕容龙渊面上,冷笑道:“你还未死,很好!很好……”
群雄“啊”的一声惊呼,只见他方面大耳,虬髯丛生,相貌十分威武,约莫六十岁左右年纪。
萧翊惊喜交集,携着朱敏抢步上前,拜伏在地,颤声叫道:“你……你是我爹爹……”
萧天佐哈哈大笑,说道:“好孩儿,好孩儿,我正是你的爹爹。咱爷儿俩一般的身形相貌,不用记认,谁都知道我是你的爹爹。”
蔡涵见状大踏步上前躬身行礼,道:“侄儿见过叔父!”
萧天佐笑道:“你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天山派掌门,了不起!了不起!”
玄智虽知萧翊是契丹人氏,但并不知他是萧天佐之子,诧异之余,道:“萧帮主……原来是萧施主次子……”
眼中满是慈爱之情,转首对慕容龙渊道:“慕容施主,你所图谋的大事,却也终究难成,那不是枉自害死了这许多无辜的性命么?”
慕容龙渊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玄智道:“你处心积虑挑起事端,更不惜令包步腾施主、苗仲施主赴死,原本无懈可击,但雁门关你不遵号令,暴起伤人,还妄想瞒天过海,却将少林派瞧得小了!”
慕容龙渊哈哈大笑,大拇指一竖,说道:“方丈大师了不起,了不起!只可惜你明察秋毫之末,却不见舆薪。在下与这位萧兄多次意图入寺取你性命,你竟一无所知,若非高人搭救,你早已不在人世。”
玄智缓缓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明白别人容易,明白自己甚难。克敌不易,克服自己心中贪嗔痴三毒大敌,更是艰难无比。”
萧翊踏上两步,指着慕容龙渊喝道:“慕容老贼,你这罪魁祸首,上来领死罢!”
慕容龙渊一声长笑,道:“素闻萧帮主神功无敌,今日某家便领教萧帮主高招!”
他未诈死之前已化名方非凡潜入摩尼教多年,历经二十余年苦心孤诣经营,其时已做了摩尼教教主,听闻慕容琪率领人众攻打少林寺,暗中窥伺良久,在汝州加入了麒麟堡一行意图助慕容琪夺取武林盟主名号。
孰料竟被玄智指认出来,心知无可抵赖,索性现身直认雁门关一事,眼见萧翊出言挑战,便想乘机除去萧翊。
萧翊轻喝一声,左手一划,右掌击出,正是一招“亢龙有悔”。
慕容龙渊出掌一挡,全身一震,手臂隐隐发麻,不禁大吃一惊:“这契丹小狗功力如此厉害!”
身形展动,避开萧翊连发两掌,双掌一分,齐袭萧翊胸口。
暗道:“龙霄二弟亲率教中好手乔装打扮沿途加入麒麟堡,兼有平儿率教众千余人埋伏少室山下,我只消取了萧翊父子二人性命,便攻上少林寺,尽灭寺内诸僧,尽取达摩亲传武功秘籍。”
萧翊挥掌挡架,砰砰两声大响,慕容龙渊身子一晃,连退两步,气运丹田,纵身跃上,挥掌猛攻。
二人都是登峰造极的功夫,转瞬之间拆了两百余招,直瞧得群雄兴味盎然,目不暇接。
酣斗之中,萧翊见白影一闪,骇异之下大叫:“爹爹,小心!”
他二十余年不见萧天佐,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父亲,今日在少室山相逢,喜慰之下意欲与爹爹一叙亲情,碍于大仇虎视眈眈,与其一拼生死,剧斗中眼光扫向萧天佐,却见司马倩儿施展天龙八步双掌扫向萧天佐,便即出声示警。
司马倩儿南下少林,意图大开杀戒,以泄心头怨毒,更想擒获蔡涵,夺取天山派掌门之位,眼见萧天佐神功盖世,可取少林玄智性命,心中喜慰。
孰料玄智慧眼如炬,识破慕容龙渊奸谋,更指认出来,一时之间形势急转,萧氏父子出手与慕容父子为敌,恼怒之下,出招偷袭萧天佐。
萧天佐眼光不离萧翊身遭左右,突听萧翊高声示警,大惊之下出掌挡架。
司马倩儿掌力阴柔,无声无息,左掌被萧天佐化去,右掌正击在萧天佐胸口,将萧天佐震飞跌出丈余。
司马倩儿一掌得手,身形一晃,出掌击向地上的萧天佐。
她心中恼恨萧翊在西夏皇宫校场救了蔡涵,令自己无法挟制上官明月,错失一报深仇大恨的良机,虽有凌音儿替萧翊求情,但眼前形势萧氏父子势必相助蔡涵与己为敌,便狠下杀手取萧天佐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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