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月 第35章 丑得精致

堂外，细雨纷飞。

人群中，郎月和李梦南看着大堂上发生的一切，相视一笑，默不作声。

原来，昨夜他们乘车驶入流云小栈之后，并没见到黑衣剑客口中的将军府大小姐，却在下榻的“仙客来”客店，见到了独自抹泪的青青……

青青自称是小栈之主、栈令王天宝的贴身书童。

从他口中得知，王天宝乃当朝吏部尚书王玉的独子，知书达理，为人正直，之所以来这荒蛮之地做个不入流的九品小吏，完全是因其在做通州刺史时错审了一桩案子，致人死命，蒙冤之人有亲属在朝中为官，一折奏书呈到天子案上，龙颜震怒，非要撤职严办不可，若非王尚书及其一众好友竭力维护，别说来此为官，很可能性命不保……

“大老爷，还是让我给您磕几个头吧！”黑子恳求，“您……您真是太厉害了！俺……”

“我作为一方父母，为民做主、替民伸冤，理所应当！”王天宝拍拍他的肩头，“赶紧回家去吧！”

“是！”

黑子答应着，却就是不挪步，眼中似有千万个问题要问。

“大人让你走，你就走，再不走，就跟外面那泼皮一个下场！”

陈等吓唬他。

“草民这就走，就走！不过……我有两件事想请教青天大老爷！”

“你说！”王天宝对黑子笑笑，“别害怕，陈师爷是在开玩笑。”

黑子这才如释重负，看着王天宝，嘿嘿一笑：“大人，那羊羔要是公的，您该怎么办？”

“好办！”王天宝坏坏的一笑，“那就说它可以长得大，很大，比牛都大，然后按羊肉的价钱上称卖，一样让他赔你银子，可能更多！”

哈哈……

黑子笑得直抹眼泪，哽咽道：“因为您上次那样处置，我……很埋怨你，倒处跟人说你是非不分、黑白不明，是个糊涂官！我……我不是人！我欠抽……”

啪啪，黑子抬手就给了自己俩响亮的耳光，还要继续……

“住手！”王天宝连忙制止了他，喝道，“胡闹！这是为何？再说了，你不是还有一个问题要问嘛，赶紧问吧！”

黑子看看王天宝，又瞅瞅其他人，才压低声音，小声说：“大人，都是断案，上次您……那样，这次您又……如同神仙下凡，不，比神仙还神仙！怎么会如此不同呢？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吭……

王天宝咳嗽一声，环视大堂，衙差们依旧原地待命，并无一人离开，就摆摆手说：“退堂了都，你们没听见啊？”

众人一定事先商量好了，纷纷跪倒，齐声高喊：

“大人英明！”

“大人威武！”

“大人大人，引领我们！”

……

“好……说，好说！起来吧都，啊，赶紧起来吧！”

王天宝没料到众衙役对自己如此敬重尊崇，那种发自内心的拥戴，更是令他开怀不已，如沐春风一般飘飘然起来，少时，才故作平静的说：“你们也幸苦啦，中午，加菜！”

“谢大人！”

一众公差这才起身离去，边走边议论，纷纷赞叹自己跟对了人……

见他们走出了大堂，王天宝这才看着黑子，极其严肃的讲：“你，千万不要别人说啊，其实，我早就算准了瘸子会这么干，上次，只是故意为之，否则……你能得到这十两银子吗？”

“是！是是，大人说的极是！草民明白了！您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去吧！”

……

王天宝看着黑子欣然离去的背影，慢慢转身，看着“明镜高悬”，苦笑着自言自语道：“为何越是老实正直的人，就越是难以生存呢？”

“因为，这世上根本就不需要老实和正直！”

陈等说完，感觉似乎有些唐突，连忙转移话题：“大人，您今天可是太英明了，太威武了，太……”

“太能引领我们了！”

青青边说边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陈等：三十岁上下，中等身材，脸膛偏瘦、双目有神，模样还算周正，最起码不令人讨厌……

“嘿！你怎知道？”陈等诧异的看着青青，满眼狐疑，“你是如何知道我……”

“我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你是怎么跟那些衙差串通的！”青青得意的一歪脑袋，冲他眨了眨眼，“你把这些溢美之词写在纸条上，悄悄递给靠近你的人，他那，就按照你的意思一路往下传……很熟练啊，看来你们之前一定没少这么干！”

陈等一瞪眼：“你……”

“青青，绝无此事！”王天宝摇着头说，“以前，他们从没这样过！”

“那是因为，你也从没像刚才那样断过案！”青青说的更肯定，“他们不那么说，更没那样做，是因为他们还有良心！而有的人，却几乎天天做、时时说，又说明了什么？”

“什么？”王天宝急问。

“说明那献媚的，就是个势利小人！而爱听小人之言的，则更可恨……”

“大人，他是何许人也？”

陈等怒不可遏的瞪着青青，忽而笑了，幽幽道：“你家一定没镜子，嗯！”

“何意啊，陈师爷？”王天宝看着陈等，“有话你就直说，拐弯抹角的！”

陈等叹了口气才说：“有的人啊，出门前要是照照镜子，也就不出来了。”

刻薄、尖酸、乖张，是陈等的特长，可谓登峰造极，但，这回他碰到的是青青！

青青不但不生气，反而爱怜的抚摸着脸上的胎记，自嘲：“我是丑，但丑得可爱，因为我的心地美好！不像有的人啊，看上去模样挺俊，但俊得令人作呕，因为他的心灵丑恶！”

“小屁孩，哪儿冒出来的？我的心是美是丑，你怎知道？难不成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陈等反讥。

“唉，我说陈师爷，你哪只耳朵听见我在说你了？”青青白了他一眼，“不过，你这种敢作敢当的精神，还是很令人佩服的！”

“我……”

陈等一时语塞，但又不甘心被个少年如此奚落，就话锋一转，看着王天宝说：“大人啊，您还没回答属下，这位口齿伶俐的小哥是谁呢！”

王天宝就大致跟他讲了一下青青的情况。

陈等听完，不由喜上眉梢，心说你不就是个书童嘛，还是人家半路上捡回来的，还以为你是大人家亲戚呢，这回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既然做了大人的书童，就一定要尽心尽力！”陈等冲青青笑了笑，很灿烂，“故此啊，大人读书、写文章、批卷宗……等，事务，就得全由您来打理了！”

“废话！”青青怒斥。

“不，不是废话，绝对不是！”陈等认真看着青青，很严肃的说，“你来之前，大人是没有书童的，所以书房里……你还没去过大人的书房吧？”

“没有啊！还没来得及呢！”青青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边迫不及待的说，“我这就去把那位深不可测的郎公子给您请来！”